锦若安年(162)

这果真是条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看着丹朱离开的背影,袁嬷嬷皱起眉心,“姑娘,这小蹄子怕是不能信的。”

“嬷嬷,你觉着二哥哥这样的人,难道当真没有怀疑过丹朱吗?”裴锦箬翻着手里的游记,语调幽幽问道,只语气,却又不像是要询问什么,“放心吧!暂且让她们狗咬狗,丹朱不足为虑,倒是二哥哥……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想到这里,裴锦箬丢开手里的游记,一蹭,坐起了身。“让绿枝进来伺候笔墨。”

“姑娘这是?”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袁嬷嬷自认上了年纪,委实有些跟不上自家姑娘的步调了。

裴锦箬勾唇一笑,“我给燕二公子写封信,请他帮忙!不是嬷嬷说的吗?燕二公子是个靠得住的。”

燕崇接到信时,正从北镇抚司出来,尚是一身的飞鱼服,手里捏着那纸薄薄的信笺,嘴角忍不住勾起。

洛霖面无表情,心里却在腹诽,人家请你帮忙,怎么瞧你笑成那样,好像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还有,那么短一封信,用得着看这么久么?

燕崇半点儿不知洛霖的心声,笑眯眯将那封信叠起来,慎重地放进胸口衣襟内,连带着接下来的会面,也变得不那么糟心了。

“走吧!不能让咱们的季大人久等!”

燕崇约了季舒玄,在半闲居吃酒,等他到时,季舒玄已经早到了一步。

季舒玄虽然不知燕二公子为何约他,但大抵,该是跟裴锦箬脱不开关系的,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便也只剩此处了。

但到底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没过半个时辰,燕崇便率先而出。

季舒玄却又在雅间中待了许久,等到再出来时,已是暮色四合时,天色阴沉,小雨细洒,他在雨中呆呆立了片刻,这才迈开了步子,踱进了雨幕之中。

回府后,季舒玄便是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晚饭也没有吃。

东河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自家公子这样了,不!应该说是,从未见过公子这样!就是上一次,从通衢码头回来之后,公子虽然也将自己关了起来,一天一夜,可神情,却也没有此时来得颓丧。

东河犹豫了许久,实在是心下发慌,老爷和姑娘都不在,这个时候,公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左思右想,东河坐不住了,赶忙骑了马,冒着雨出门去,等到再回来时,已是将叶准寻了来。

如今的叶准,虽然只是个翰林院的庶吉士,却也非昔日吴下阿蒙,至少,再也不是那吃穿都窘迫得不行的寒门士子了。

一身衣裳的料子算不得顶好,却也是整齐,只他还是清瘦得一如一竿竹,这样的天气,他居然就已经披上了披风。

东河走在他身后,不敢有半点儿懈怠,一直举着伞为他遮雨,就怕淋着他分毫,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

好在,已是到了门边。

门内的人,许是听见了咳嗽声,静默许久之后,那门竟是被人一拉而开。

门内的季舒玄神色还有些晦暗,“叶大哥,你怎么来了?”而后,回头便是瞪了东河一眼,“多事!”

“你也莫要怪他,他也是担心你。”叶准道,而后,挥了挥手,东河立刻如蒙大赦一般,脚底抹油,溜了。

叶准则拢了拢衣襟,缓步越过季舒玄,先进了屋。

季舒玄在门口怔了片刻,这才转过身,跟着走了进去,却是反手关上了门。

叶准却已经走到了他的桌案边,正低头看着他摊在桌上,那封未写完,墨迹未干的奏折,神色不明。

听到关门声,叶准抬起头来,目光如箭往他射了过来,“怎么?你要弹劾福王?你是是不是记错了,你可不是都察院的御史言官。”

“何况……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这折子你想什么时候递上去?经内阁,还是直接面呈?季岚庭,我看你是脑袋不清楚了,好不容易挣来的功名也不要了?还要赌上自己的性命?”叶准冷怒道,说罢,已是将那封奏折重重摔在了桌上。

季舒玄垂下头去,没敢言语,却是咬了咬牙,面上神色,有惊愧,也有不甘,一一落在叶准眼底。

叶准略一沉吟,目下轻转,“东河说,今日,你去赴了燕崇的约?一回来,便将自己关了起来?他为什么约你?是因为裴三姑娘?”

季舒玄还是没有言语,不过,没关系,叶准可以自己猜。

目光往桌面上那封奏折轻轻一瞥,叶准眼中,已是笃定,“看来,福王不死心,对裴三姑娘出手了,怕还是借了你的名义?”

季舒玄惊得眉眼倏抬,对上叶准的眼,幽幽苦笑,“叶大哥还真是料事如神。什么,都是一猜就中,更是一针见血,一语中的。”

就跟那时,他从裴锦枫口中,得知春猎上的事时,他也冲动过一回,想要不顾一切一回,却是被他毫不留情地将梦境戳破,只能直面残酷而残缺的现实。这回,也是一样。

季舒玄的话里,好像有丝丝怨气,“你这是在怪我,戳破了你的美梦?你和裴三姑娘本就是有缘无分,你如果到现在还是不肯承认,或者,非要找个人来怨恨,让你自己好过些的话,你要恨我,也没关系……”

叶准的语调平淡得不见半分起伏。“男儿立身于世,若是连自己都站不住脚,不觉得那些情呀爱的,都太过奢侈了吗?你有什么资格?”

“所以,叶大哥才轻易就舍弃了我姐姐,是吗?”季舒玄反问,抬起眼,目光灼灼盯住叶准。

这话,他憋在心头许久了,今日,终于吐出。

叶准顿了顿,目光一深,片刻后,别开了口,嗓音微微喑哑,“是!说到底,我哪里有资格说你?”

季舒玄在话出口的刹那,便有些后悔了,如今更是……悔不当初。

只有些话,说出了口,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

他转过了头,默然不语。

屋内,便是沉寂下来,静得能听见窗外的夜雨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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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惊闻

叶准沉默片刻,轻轻叹了一声,“你这封折子,还是收起来吧!且不说,你一个小小的庶吉士本就没有弹劾之权,就是你手里的证据,也不能将福王如何。福王再不济,那也是皇嗣,若非滔天大罪,如何能拉他下马?这封折子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还会让你作茧自缚,你很清楚,不是吗?”

“你以为,燕二公子特意约你出来,将这件事告知于你,是为了让你当那个出头的椽子,去针对福王的?当然了,你若果真笨得自寻死路,他倒也可以乐见其成。”

“他对裴三姑娘,是势在必得,他这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你难道还没有想明白?”

季舒玄没有说话,神色却是慢慢黯然下去。

是啊!他如何不知,燕二公子……自己从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叶准看他那脸色,便知道,他不是不清楚,不过不愿承认罢了。

叶准神色微微一软,抬手拍了拍季舒玄的肩头道,“知道你不甘心,但形势比人强,这就是现实。但如今,他比你强,不代表往后也是,你要记得今日的不甘心,来日,对今日的自己,有个交代。”

“眼看着,就要中秋了。近来,有风声说,今年的中秋宫宴,陛下要为几位未婚的皇子赐婚,很多事情,就该尘埃落定了。若是……届时,你也该死心了。”

季舒玄目光一滞,眼中隐隐有痛。是啊!燕崇可要比穆王年长一些,陛下待他,可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来得看重。陛下为未婚的皇子们赐婚,又如何能少得了燕崇去。

叶准看他良久,终于不再说话,眉宇舒展,踱到一边的书架旁,取了一本书,翻开来看。

桌上的烛火“噼啪”爆出一朵灯花,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怕是要下一夜。

裴锦箬的脚伤养了几日之后,终于是痊愈。既然痊愈了,便没有再赖在家里的理由,禀明了家里的长辈,她又乖乖往博文馆上学去了。

进了门,徐蓁蓁懒洋洋趴在桌上,见着她,抬起手挥了挥,“你来啦?脚伤都好全了?”

裴锦箬点了点头,“本来伤得也不重,不过是家里人太紧张。”

转头见徐蓁蓁还是神情怏怏地趴在那儿,她不由皱了皱眉,凑上前道,“你怎么了?心里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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