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俞民风开放,今日来听学的女子也有不少,姜柔在这里并不算是特别显眼。
那老先生大约还有些架子,需得人三催四请,众人等了许久,才见他从台上走来。有些人等得急了,便向前涌去,此时便不见这些文人惯爱的相让了。
莫中何站在其中,冷不防被身后的人挤了一下,正心中不快,身侧却又被人推攘了一下,他一转身,便看到一个女子也被那人推了一把,身形不稳将要摔倒,他急忙上前扶了一把。
待女子站稳了身子,他赶紧松开了手,拱手道:“冒犯姑娘了。”
姜柔摇头,笑道:“无妨,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等莫中何看清了她的脸,却是神色一变,随即转而笑道:“原来是郁侯夫人。”
姜柔淡淡道:“没想到莫公子认得我。”
“莫某在京中谋事,自然要对这里的人格外留意些。不过,我看今日遇到夫人,不像是巧合。”莫中何恭敬道,“夫人若也是为了劝说在下,恐怕要令夫人失望了。”
“公子说笑了。侯爷三寸不烂之舌,尚且劝不动莫公子,我又何德何能,有把握来劝莫公子呢?”
姜柔平静地看着他,“今日来,不过是想告诉公子,那人做得到的,我郁府一样做得到,公子想要寻人,如若开口,我郁府绝不会让公子等太久。”
第30章
破败的村庄, 房屋里冒出了浓烟, 燃着熊熊烈火, 惊慌失措的村民们在打水救火, “他”赶回来, 看着眼前的景象,嘶哑地朝着房屋大喊了一声:“小芹!”就要冲进去。
周围的人没能拉住他,他不顾房屋还在着火就冲了进去, 房屋里却空空如也,他慌乱无比, 转身朝外面跑去,村民急急拦住了他:“连着几家屋子都着了火,我们喊过了, 屋里都没人!”
他抓紧了一个村民的衣袖,声音都变了调:“小芹腿脚不好,她不会出去的!她人在哪?!”
村民们看他没有伤,不等他说完就赶去救火了。
视线变得摇晃起来。
“小芹,小芹!”
……
姜柔从听书阁出来, 脑中还在回想方才探到莫中何后颈时看到的景象。
小芹……
她细细想着那个画面,目光定格在树边的一块石头上。
那石头上面刻着两个字:南泊。
莫中何, 是在找那个叫小芹的人吧。
“小姐, 你快看!”
念冬的声音把姜柔拉出了思绪,她看向念冬指的方向,就见一老伯在卖糖人。
念冬年纪比她还小些,极少跟着她出来, 看见那些形状各异的糖人,眼睛里都闪起了光。
姜柔被她转移了思绪,笑道:“我们过去看看。”
姜柔瞧念冬满心欢喜地盯着那架子上的糖人看,便问道:“你瞧哪一个好看?”
念冬瞧着哪一个都好看,有些纠结地看了一会儿,指着一个蝴蝶形状的糖人道:“这个好看!”
姜柔便对那老伯道:“老伯,我们要这个。”
“诶!好。”
姜柔拿出荷包,正准备从里面取钱,身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几个铜板递给那老伯,然后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绵羊形状的糖人,递了过来。
一只白皙的手落入姜柔眼中,她一抬头,就看到那双温柔的眉眼。
姜柔不自觉出声:“是你。”
那人依旧是一袭白衣,如初见时一样静默,只是手向前一送,将糖人递给她。
姜柔这才后知后觉到这人是替自己付了钱,她接过了他手上的东西,浅浅笑道:“我的生肖便是羊。”
念冬也欢快地接过了糖人,她本想着叫小姐来买,她自己看一看便是解馋了,没想到自己也得着一个。虽然这蝴蝶形的本就是姜柔要买给她的。
念冬心里高兴,便觉得眼前这位好看的公子是个好人,她得了糖人,也不再叽叽喳喳地说话了,自顾自地开心。
姜柔便停下来看着那人,总觉得有种没来由的亲切感:“上次的事,多谢。”
他轻轻摇了摇头,大概是表示不算什么。
姜柔想到这两次相见,都未见他开过口,心里也暗暗有了猜测,这人或许是不能说话的。
想到此,她心里便觉得难过。
姜柔看了一眼一旁的摊子,问道:“老伯,可否借我根竹签和一些糖浆。”
说着她拿出一些铜钱放在木板上。
那老伯应好,姜柔便从一旁取了一张薄纸,将竹签递给身边的人:“上次未来得及问公子的名字,公子若是不方便,就将名字写下来吧。”
那人欣然点头,拿过竹签,蘸了糖浆在纸上写下工整的二字。
云辞。
原来他唤作云辞。
“我记下了。”姜柔看着这两个字,觉得正和他气质相融,就像是为眼前这人度身定造一般。
“公子此次下山,是为了什么事吗?”
云辞这回开口了,不过没有声音,但姜柔看着他的嘴型,大约琢磨出了他的意思。
他说,想看看能否遇见她。
姜柔正在想他这是何意,却见云辞方才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伸过来,递给她一包东西。
姜柔细想自己并未在那山上丢失什么东西,带着疑惑接过那包东西,打开来看,顿时手上动作一顿。
是无花果。
姜柔抬起头,有些懵懂地看着他:“这……”
云辞:你喜欢。
姜柔看着他的口型,只觉得鼻子有些酸,眼中涌上些湿意,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带着些鼻音:“谢谢你。”
说完发觉自己总在对他说这几个字,又忍不住笑了。
她一笑,云辞也笑了。
姜柔不知怎么,对着云辞很想说话,就回念起从前的事来:“我原先住的地方,我阿娘曾种了一棵无花果树,与我那日在道观看到的那棵像极了。”
云辞静静看着她。
“那日我在道观里看着那棵树,就想起了阿娘。”姜柔断断续续地描述,“阿娘总是在生病,但是对我是极好的,阿娘走了以后,我待在那院里,也只有看看那棵树聊以慰藉了。”
云辞停了一下,问:你父亲?
姜柔淡淡一笑,眼中有些落寞:“父亲无心管我,倒也不曾苛待,只是很疏远罢了。”
听到这里,云辞神色动了动,像是松了一口气。
姜柔说到这里,想到自己对云辞还一无所知,便问道:“云公子可是在白雨山的道观修行?”
云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姜柔问:“公子是住在道观,并非那里的道士。”
云辞笑着点头。
“你今日是特地下山送这些的吗?”姜柔道,“本就是你救了我,我还未答谢,若是还劳烦你带果子下山给我,姜柔心里有愧。”
云辞看着她,表示:不劳烦,若是可以,明日还可以再采些给你。
姜柔并不愿劳烦他,听了云辞的描述,忽而问道:“道观里的树,可是公子种下的吗?”
云辞点头。
“公子为何会在那里种一棵无花果树?”姜柔不确定地问,“是因为喜爱这果子吗?”
云辞稍有迟疑,随后摇了摇头。
姜柔心中生出些心心相惜之感:“想必那树,对公子也有特殊的用意吧……”
云辞浅笑。他五官生得柔和,气质温润,不笑时便有亲和力,笑起来就会让人心生温暖。
姜柔还想开口,突然被身后一声呵斥打断。
“你们在做什么?!”
姜柔回过头,就看到郁子肖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竟不知这人是何时过来的。
他上前几步,蹙眉看着姜柔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姜柔看他脸色阴得可怕,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一下子点燃了郁子肖的怒火。他今日外出找萧承昱谈事情,正是心烦意乱之时,回来路上远远看到疑似姜柔的身影,走近一看竟撞上这样一幕。
他伸手就要去夺姜柔手中的东西,却有一只手从一旁伸过来止住了他。
郁子肖看着挡在姜柔身前的这个人,心中更是来气,只是没想到这人看着温和,手上的劲儿却不小,想来也是会些功夫的。
他收了手,声音里带着敌意:“公子不在道观待着,出现在这里招惹我夫人,不知有何目的?”
云辞并无锐气,只是这么看着他,眼神却很坚定,气势与郁子肖比起来也没有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