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43)

笑声未停,纺织厂一些工人稀稀落落地从山庄走出来。“工人下班了,”喻宥凡瞥了一眼,说完,径自走向工人。谁知,两个纺织厂的青工突然撕打开了。一个穿青白色小褂的工人咆哮着,大叫:“孬种,你是个卑耻下流的人——孬种!”“我就是孬种。怎么样?”两个年约十五岁的青工你推我拉,一直从山庄大门外,撕打到了柏油路面上。工人们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何事,像一群大鹅推挤在四周呆立观望。“你喜欢推诿是吗?难道所有活都要我来干吗?你是个蠢笨的人——简直在浪费我的人生。十足孬种。”“什么,你敢骂我是‘孬种’?小心我的拳头,”两人闹闹穰穰地说着,扭扯在一起。推推搡搡间,两人被众人拉扯开。王瑞贺跑近两人,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众人纷纷直摇头,捂嘴嘲笑。只听一个青工叫嚷:“他简直愚钝至极,每天让我给他帮忙,拖延一推事,总要我给擦屁股。”另一个青工狂傲地还击:“你少抵毁我。我没请你帮忙。”王瑞贺问:“你们是哪个部门的?”一个青工说:“我们是下染部的。”王瑞贺道:“下染部和印染部由袁师傅负责,你们打架这件事儿,我要告诉他。”两个青工一听,顿时一惊,后果他们清楚,挑恤打架事件,直接同他们的工资相挂勾。

正说话呢,袁师傅走出纺织厂。他望见一堆人你嚷我怨,说长道短,正围着两个青工看热闹。于是,喝声问:“怎么回事,谁在打架?”王瑞贺迎着他走,将情况一说,袁师傅心领神会。几天以来,他们常常拌嘴,他看在眼里,憋装心里,现在两人终于爆发,相互扭打。袁师傅看着两人,个个脸面涨青,目光凛然,如有隐约剑气悬聚于瞳仁之中。“谁也别说。你们的情况我晓得。”袁师傅吼了一声,气嘟嘟地板起脸,“上官先生三申五令,不准打架,难道你们听不明白吗?我要把你们的劣迹记录下来,月底从工资里扣除两百块。”两人听说要扣除工资皆嬉皮笑脸地凑上前。一个给他递烟,一个给他点烟,皆笑道:“我们是在打耍的玩呢,你瞧,我们是好兄弟,保管没事。”一个青工揽住另一个的脖子道。袁师傅本无意克扣他们工资,纯属提醒和警告之举,现在两人合好如初,他就软下了口吻:“纺织厂工作需要大家共同协助完成,每个人都有义务做好。好吧,既然没事就算了。”两个青工左拥右携,随着袁师傅往外走。只听一人说:“袁师傅,我请你吃饭,顺带喝两盅。”哈哈哈。于是,一场纷争短时间内被袁师傅化解。

此时,喻宥凡发现王润叶正慢悠悠地随众而走。“润叶,等等我。”他紧忙跑上前,一把拽住了王润叶,殷切地道:“你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糟糕。”王润叶被他一拉,只得站下。王润叶回过脸,露出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望了望喻宥凡,“这么多人,你就不怕别人取笑。”王润叶脸色一黯,装腔作势地又一笑:“今天太累了,我已迈不开步了。”喻宥凡回道:“既然这样,我送你回家。”王润叶笑道:“这样好吗?天色已晚。”她抬起目光望了望深暗幽远的天际,含情脉脉。喻宥凡不管不顾,用坚定的口吻继续恳求道:“还是我送你回吧。”王润叶想了想,醉心地点点头,脸庞罩在一片温柔的光彩中,身边令她心仪的男人,总是用无私的温情感化着她。夜幕下,喻宥凡亲自送王润叶回家。

王瑞贺将我和葆君带回房间。王瑞贺说:“葆君,照顾好你姐,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饭来。”葆君脱了一身衣裳,换上一件桃红蹙金琵琶衣裙,裙底裾大摆褶中,绣着层层漪纹。葆君说:“不劳烦别人。瑞贺,一会儿我和姐去食堂吃饭。”王瑞贺笑望着,见我一面照镜奁,一面将头发梳好,卡上两个玳瑁梳子。王瑞贺笑道:“姐,千万别累着,要照顾好自己。”我欣然一笑,拿上饭盒,回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王瑞贺一向八面莹澈,颤笑盈盈地道:“姐,你歇着脚儿,我给你们打饭。”葆君听了忙摆手:“不用!我和姐不敢劳驾!”王瑞贺执拗地道:“别客气!我给你们跑一跑腿,算讨你们的欢心啦。”葆君笑道:“瑞贺,你太实称了,你瞧,我姐要出门了。”说着,我和葆君走出梦蕉园,直奔食堂。

王瑞贺返回了竹茅楼。他用完工友带给他的残羹冷汁,一个人躺在渐暗的月光下。清风轻轻地吹拂,窗外槐树飘入一丝淡香。月光如雾如烟如水静静地笼盖在他身上。多么美好的月光,好像母亲的脸庞贴着他,让他心潮澎湃,他禁不住唱起了一支歌曲《相思阙》:

你若像云霞,我就是一朵相思花,生在幽谷深涧中,独自散发清香。

你若像溪流,我就是一座小屋,伫立在路边茅草中,等候路人光临歇脚。

你若像姑娘,我就是一枝含羞草,长在园中花畹中,由你来采撷。

你若像荆棘,我就是一个农夫,拿着镰刀割除它,让我亲爱的妹妹经过……

第二十三章 土豪撞面活阎王

喻宥凡牵着女朋友王润叶的手,两人言笑晏晏,往她家中奔去。山庄外笔直的柏油路旁凤凰木夹阴。一片秋橘结满红通通的果实,挂满枝头,远远一望,仿佛一个个小灯笼,在晚风中摇动。漆黑夜色下,茂叶萧萧,晚风吹荡,阒寂无人。王润叶脖颈里裹着一条苔藓绿丝绸薄纱巾,身着嫩柳色V领七分袖上衣,相当能衬托她窈窕身段的蓝色牛仔裤,蓬松的辫子编了个麻花髻,却犹显姿态,是个标准的衣架子,秾纤合度。只是她心间由生胆怯,紧紧相随头戴一顶薄沿帽的喻宥凡。两人手挽手,恰如一对恩爱情侣。此时,彩月隐浮,夜色低垂,像层层帐幕般,将四周笼在一起。两人亦步亦趋地走在一路上,碎白的光辉从树梢洒向地面,宛如一片片花瓣撒落。夜莺高声啼鸣,传入橘林深处,传入远处昏暗的山谷里。王润叶轻扯喻宥凡的衣角,嗫嚅地说:“今夜回家晚些,幸好有你相伴我的身边,如若不然,我一定害怕死了。”喻宥凡蹙着眉,咧嘴傻笑,露出一口整齐讨喜的白牙:“不要害怕。这里是农家果园,不会有坏人。”王润叶道:“嗯!我不是害怕坏人,我只是担心……”喻宥凡问:“担心什么哩?”王润叶想了想,笑道:“倘若跑出来一只狡猾的狐狸,或是一只凶恶的野猪,那怎么办嘛?”“你一定想多了,”喻宥凡将她的腰肢轻轻揽住,温存地回道:“这儿既没有狐狸,也没有野猪,只有我。”哈哈,两人说笑间穿过林荫带走向一畦葱密的麦秧地。

风继续吹,麦秧的沁香随处皆可以嗅到。王润叶只有二十岁,喻宥凡是她长这么大,认识的头一个异性朋友。仅管喻宥凡对她百般呵护,但在她心里依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驳斥感”。是心迟、是爱畏、亦或是排拒,种种感觉简直使她无法言喻。

两人哼歌走着,忽然,一阵低唳地夜禽声传入他们的耳畔。王润叶怔了一怔,将喻宥凡的胳膊拽得更紧。王润叶问道:“你听,是啥动静?”喻宥凡也听见了夜禽微弱地叫声,他竖起耳朵,停下了脚步。喻宥凡说:“好像是有个声音,但不知道在哪儿?”四周漆黑一团,一排细柳如影逐形,一片麦秧随风移动,但是,他并不能判断,声音是从他们身旁传来。喻宥凡笑道:“不要怕,我们直管走。”他揽住王润叶,不管不顾地依旧朝前走。谁知,没走出两步,便又听见一声更为凄凉、更为狞哀的声音。喻宥凡心头骤然一紧,马上站下。夜,好寂静,好冷清。喻宥凡道:“这个声音就在我们周围。”王润叶幽幽怨怨地低声说:“声音像一个鸟的叫声。”两人四目一探,不禁骇了一跳。数米远的田埂渠中,一只扑动着翅膀的大鸟,在拼命地呼啸。“快看!它在那儿。”借着一丝黯淡的夜光,王润叶使劲扯了扯喻宥凡的衣角。两人心头惴惴地向大鸟靠近,仔细一看,才真切地看清楚,原来,是一只受伤飞跃不动的白鹤。夜色下,它伸展着一对洁白如雪的羽翅,想要站起身,想要再次飞腾,却一次次颓然地跌倒地上。王润叶顿生怜悯,静静望着。喻宥凡也不含糊,蹲下身将它轻轻地抱入怀里。“你瞧,这只白鹤的翅翼受伤了。”抚了抚白鹤的翅膀,喻宥凡心生疑虑地道:“不能将它留在此地,夜间有野生动物,一定会将它当作食物吃了。”一旁的王润叶欣悦臣服,她和喻宥凡一样对白鹤产生娇怜之情。白鹤全身像敷着一层厚厚的白雪,黑色尾翎残缺不全,黏土般褐色的脚爪一瘸一拐,目光呆滞,慌乱挣扎,它正在不停地唳叫,在寂寥的夜色里,听得分外明朗。王润叶无法回避自己的良知,眨了眨睫毛,红唇弯起一记迷人的笑弧,对喻宥凡说:“带白鹤回我家。我父亲肯定会收留它。”喻宥凡袒心一笑:“那好啊!白鹤遇上你真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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