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男望着上官嫦,笑道:“上官嫦,你还在弹钢琴吗?”上官嫦露齿笑了一声,靠在钢琴的右首:“都快半年了,你想听我弹琴吗?”哈男道:“好呀,你会弹什么曲子呢?”上官嫦想着,纤长的手指绕着发梢:“嗯——‘莱’、‘大海’、‘让我们荡起双桨’”哈男道:“真的吗?太好了,你真了不起。”哈男说着,竖了一下拇指。上官嫦道:“骗你是小狗。”哈男笑了笑:“你能给我弹首‘大海’吗?我很喜欢这首曲子。”上官嫦笑着:“当然可以。”上官嫦移过身子坐在钢琴前:“淑茵姐,帮我拿住乐谱。”上官嫦笑望着我说。我坐在上官嫦的身旁,接过乐谱,翻开到‘大海’篇。上官嫦不动声色,沉静了一会儿,她撩了撩垂在两鬓的头发,蝶翼似的纤指在琴键上弹奏。哈男不转睛地望着,脸庞上浮现男孩阳光般灿烂地微笑。我擎起乐谱,尽量纹丝不动地配合上官嫦。琴声涟漪般荡漾,仿佛爱情岛上攫人心迫的呼唤,一绺绺,一丝丝叮咚作响地落在上官嫦的房间里。窗外,相思树忘情地摇曳,溶在琴音里,簌簌地飘落几片树叶。上官嫦随琴音的节奏,舒缓有致地摇晃身体,两只手膀在琴键上移动,仿佛盛开了一百年的相思树,缥缈无依。弹完一曲琴音,上官嫦扭过头注视哈男,笑道:“怎么样,好听吗?”哈男咧嘴笑了,他高高地抬起手臂,在他的头发上拨了拨,他的星一般的眼睛闪出一堆不可扑灭的亮焰。哈男说:“好听,真没想到呢。”上官嫦开心地笑道:“真的吗?你以后常来,我给你弹琴。”上官嫦望着粉装玉琢的哈男,两只手在脸庞上不停地揉动。哈男直爽地答应:“好呵!”上官嫦羞答答地站起身,白嫩的面孔露出少女的纯真,问:“淑茵姐你说呀,我今天弹的怎么样?”我笑道:“很好呐,真好听。”上官嫦含笑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因为有你陪伴我练琴,当然好啦。”
我想起梁婉容嘱咐的话,在他们聊天之机,退身而出。进到厨房里,我在腰际系上围布裙给梁婉容煲姜汤。毓秀楼门铃响了。我打开门,一个穿月白色软缎襟衫的女人,下面是半墨长裙,饱满地孕着风,显得那苗条的身材格外娉婷,伫立门外。我问:“请问你找哪位?”门外的女人娓娓道来:“你好,梁婉容夫人雇佣我做厨仆,她要我来。”我这才确信,面前的女人,就是先前在兰蕙园同梁婉容讲话之人。她的眼睛闪射光芒,微红的唇,椭圆的面孔。口音是地道的闽南语,浑身散发闽南人的朝气蓬勃和坚韧亲和。她跟着我进来,我告诉她梁婉容不在,她就静静守候。
第八章 梁婉容雇佣厨仆
我将要煲好姜汤之时,梁婉容身上搭一条海藻丝绿针织巾回来了。顺着她身上那款珊瑚色长衫的四周边沿,都镶了珊瑚色的宽辫,辫子中间,有挑着姹紫色的细花,和各色璎珞。她手上拎着采购来的物品,气势咄咄地走入毓秀楼。她喘着粗气,脸上沁出脂腻幽亮的汗珠,玉凤上前帮手下来,将物品搁在桌上。梁婉容望望玉凤,脱了薄衫和取下围巾,我接手挂在衣架上。接着,她坐在沙发上,从包里取出冰蚕丝绸帕巾,揩净了脸上的汗珠。
我捧着鸳鸯香壶给梁婉容倒了杯清茶,她轻呷了两口,撇脸问玉凤:“玉凤呀,你什么时候来的?”玉凤垂手机警地站着,听到梁婉容问话,紧忙抬起头,说:“夫人,我也是刚进来。”梁婉容谦和一笑,脸庞上蕴着一朵红云,道:“那好,以后就依说好的干。嗬,这是淑茵,你有啥不懂可以问她。”玉凤说:“好的夫人,有什么吩咐你就唤我。”梁婉容喝了茶放下杯子,她准备上楼,却停下了脚步:“玉凤,把那些东西提到楼上来。”玉凤忙不迭地答应:“好的夫人!”我随之将盛好的姜汤送进梁婉容的房间。
进入了六月未梢,空气湿润怡人。花园里开着漂亮的花朵,花香水一样地流进来,客厅里全是花的香味。两只蝴蝶乘着花香飘向窗户,像两片树叶在窗户上扑动。四周寂静,太阳露出了头,柔和的光照落在地板上。上官嫦看见我走进房间,让我看她的衣裳:“淑茵姐,你看我穿的这件衣服好看吗?”我拿着抹布擦窗台,笑道:“好呀,很好看。”一面望着上官嫦穿的衣裳。上官嫦把衣裳穿好,书包装满,一个人慢慢悠悠洗漱。
我在上官嫦洗漱的时机,下楼准备早餐。一切妥当后,坐在餐桌旁的梁婉容催促上官嫦:“怎么了乖女儿?快点吃早餐呀。”梁婉容束着鬈曲的头发,只穿一件宽松舒服的家居服,灰色灯芯绒长袍,袖口和领口镶着粉桃色的缎带,有点儿像睡袍,却比睡袍来得考究。上官嫦没有理睬她静静地坐着。窗外的太阳渐渐升高,几缕金色的光芒穿透窗户照射楼内。梁婉容道:“快用早餐,让张司机送你回学校。”上官嫦迟迟没有说话,她坐在桌旁一动不动。两只娇柔水嫩的纤手微撑着下巴,眼睛注视窗外的蝴蝶。蝴蝶飞走了,留下一扇空裸的窗户。
终于吃完了早餐,上官嫦随张司机怏怏不乐地回了学校。我一看客厅再无他人,从后院提来水桶,拿着墩布,在地板上擦试。马上要擦完地板的时候,客厅走进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他立在一边,宁静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他的脸庞白皙洁净,他的眼睛深邃柔情,他留了薄薄的胡髭,富有男人的成熟和魅力。说具体点,此人长着一张兼有猴子般精明嘴脸和魔术师真假相貌的一种面容。我望着他上了楼。之后,我听见他在唤梁婉容。
梁婉容穿一双高跟鞋配着一条浅咖色的铅笔裤,使女人的双腿纤细修长。她打开了房门,用了温柔的语调唤唐书玮:“你来了呀,书玮——”唐书玮问:“梁婉容,你一个人在房间呵?”梁婉容回道:“是我一个人!”唐书玮玩笑似地说:“你肯定想我了。”彼时,我听见那个男人甜言蜜语地说话,那个鬼鬼崇崇的男人——上官嫦的叔叔,他就是唐书玮吗?我愈发对上官嫦的叔叔感到好奇,我在心里想,他和上官家究竟有怎样的关系,他和梁婉容夫人似乎有说不清的暧昧。他怎么总在上官仁外出时神秘地进入山庄,我无法想象给自己一个结论,他们这样上流社会的人,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的情感世界占据在我的脑海里。
细雨霏霏的薄暮时分,上官仁从澳洲回来。玉凤在准备晚餐,上官仁就和上官黎坐着攀谈业务上的事情。我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上官仁唤住了我:“淑茵,给黎儿的房间送了百合花吗?”听见上官仁问话,我站住了脚步:“是的先生,我遵照了夫人的吩咐,给黎哥的房间放了百合花。”我笑望着上官仁和上官黎。上官黎望着我,一笑,说:“淑茵,辛苦你了!我把那束百合花放在枕畔,我喜欢它淡雅的香气,再说有清洁的香橼气味闻得久了会使人晕眩。”我避开他一直注视的目光,说:“重要的是山庄里荡漾着湖水的腥味,每个有人的房间全要放些百合花,花香会遮住湖水的味儿。”
玉凤做好了晚餐,我上楼唤梁婉容,她的房门轻掩:“夫人,晚餐做好了。”梁婉容打开了门,她正在脱配有粉红长饰带的那一件玫瑰红薄坊棉衣裳,对我说:“我穿好衣裳束好了头发就下来。”
花格纹餐桌正好落坐上官仁一家。玉凤正在厨房,梁婉容望着上官仁,探求地问道:“上官,这个新来的仆人怎么样?”上官仁对玉凤的厨艺比较满意,笑道:“我看还不错,刚来嘛,她叫什么名字?”上官仁侧过了脸,望了望厨房里的玉凤。梁婉容说:“她叫朕玉凤,33岁。以前给人做过专业厨仆。”上官仁微笑道:“规距照胥申嫂的来,薪酬按月发。”梁婉容道:“你倒不必操心,我早和她讲好了。”上官仁说:“那好吧,来,我们大家吃饭了。”
上官黎英俊的脸庞现出雍雅的神情,他翘腿而坐,头微微低下,他是从事市场开发领域的专业人才,上官仁将他安排在澳洲进行市场开发,取得了骄人的业绩。上官黎是一个低调的人,他从不吹嘘自已。上官仁从澳洲调回他到大陆,给他的面前廓出一副明朗的图景。上官仁坐在桌边,一脸堆笑,几根灰色的胡须在唇上乱动,额上爬了几道皱纹。他一开口说话,脸上全布出表情似的有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