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139)

葆君一进院子,大喊道:“爹,爹,”我爹一听葆君在喊,从后堂房走出来。“闺女咋了?”葆君哭哭啼啼地说:“村长让你带上药匣给铁柱止血哩。”我爹猛然一惊,但马上反应过来,“好,好,我马上去拿家伙。”说完,进入药房带药匣。

三人匆匆促促地走出家,径自往村长办公室奔来。在办公室里,众人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站着,听村长训话。“倪二狗呀倪二狗,你都这么大的人啦,咋还不成事?你爹临走时一再嘱咐我,让我照顾好你们母子,谁想你这么不用心活人,成天捣蛋,你如何让我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爹?”倪二狗娘一听此话更是伤痛不已,呜咽地哭诉:“从小我把你当成宝贝疙瘩,好吃的好喝的全省下给你,本想你成家立业,做一番有出息的大事,谁知你如此作贱自己不说,还作贱别人。你……早知道有今天,那年我就不会找来村长让他照料我们母子,以免给村长丢脸呀……前两天你作奸犯科,把人家葆君……这才几天你就又……”谁料,话未说完,倪二狗娘竟硬生生晕倒。一看她晕了过去,苗喜妹和徐大娘扶稳倪二狗娘:“二狗他娘,你……这是咋了?”葆君和黄静婷跑了进来,一看情形,吓得两腿发软:“大娘,大娘……”我爹一急,放下药匣给倪二狗娘掐鼻穴,揉胸脯。半饷过后,她终于慢慢苏醒。我爹哑着嗓子问:“二狗娘你是咋了?”倪二狗娘眼皮微耷,嘴唇泔紫,有气无力地“唉”了声:“黄哥,我……我是命苦哇。”我爹一脸凄婉,由衷责叹:“娃大了不省心。你一个女人拉扯大,已经不容易了。”村长近到跟前,长吁一口气:“你瞧你,不能因孩子的事就委屈了自己。”倪二狗一看亲娘晕倒,站着半天没动一步,一见醒来了,低声唤了声“娘”。众人围着好一阵心悸。村长吩咐人给倪二狗娘倒了杯水,她喝下后,又缓了半刻,方才醒事。这时,我爹将药匣打开拿出药给铁柱止血。铁柱一动不动静静地让我爹敷上了药,对众人说:“今天的事麻烦大家了,是我铁柱不好,惹出祸事来。”倪二狗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说:“别把自己当成个人物,别你娘的放狗屁。在老子眼里你就是根葱。”村长一听他讥嘲铁柱,使劲一拍桌子,吼道:“倪二狗,你算什么东西,为何侮辱铁柱人格?”村长一扭头,望着身后两个打手,气声颤颤地问:“你们是哪个村的?”一个打手回道:“前岭村的。”村长又问:“你们如何敢对一个无辜之人下毒手,说——”那打手乜了一眼村长,见他阔脸方额,言词颇凛,一身正气,遂淡淡说:“我们是好哥们,好兄弟。兄弟有难,我们当然要帮助。”村长一听,气得觫觫发抖:“岂有此理,倪二狗让你们杀人,你们杀嘛,让们吃粪你们吃嘛,简直反了你们了。”两个打手望望,装没听见撮起嘴吹口哨。村长一望情形,知道这些乌合之众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只气咻咻地数落倪二狗:“别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老实告诉你,你倪二狗接二连三犯事,我都记下了。纵然有你爹当年的话照应,我一样敢处置你。”村长一回脸,用手握笔,在簿本上刷刷写了几个字。倪二狗悄声望着,半天说了一句话:“村长,我知道你对俺好,可是你不知道情况呀。”村长厉声驳道:“我咋不知道情况了?”倪二狗注视着铁柱,说:“他算什么人,竟然在葆君面前装好人。我喜欢葆君大家都知道,凭啥不成全我?”村长说:“葆君是个闺女,不是你的把子哥们,想怎样就怎样?人家说了,不喜欢你,你又为何死皮赖脸缠着人家。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倪二狗看看村长,再看看他娘,最后把目光落在葆君身上。旦见葆君穿着双排扣斗篷风衣,脖上挽着黄白凤穿牡丹綦巾。细再一看,她两撇长眉遮双眸,细细双睫扑扑闪。娇脸嫩唇,两只美耳上垂着一对柳叶形玉流苏。身形俏卓,婷立似荷。而葆君偎近铁柱身旁,正拿着绢帕小心翼翼地揩铁柱脸上的血渍。倪二狗一见情状,心中升腾起莫名妒火。倪二狗哼了一声,道:“真他娘的倒血霉了。”转身欲往门外走。“二狗蛋你,你给我站下。”村长大声喊道。谁知,倪二狗像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倪二狗一走,两个悍夫跟着走了。村长无耐地摇摇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铁柱娘心疼儿子,让铁柱坐下,望着裹在头上的白纱带,居然又渗出斑斑血渍。轻声说:“让你留个心眼,你偏不信,现在你瞧见没有,人家就把你……”铁柱一脸含冤,眼泪打转:“娘,你啥也别说了。”葆君问:“铁柱哥,你咋也不躲着点,那人你不知道吗?他非要招惹事非,肯定不会霸手。”铁柱嘴唇圆合而上翘,腮帮子渐渐浮肿起来。他一摸下巴部位,隐约有一丝痛,只说:“哥也不知道,就让他给撞上了。若是一对一,我倒不吃亏,谁料,他竟带着帮手来了。”我爹目光惊颤一瞥,瞧见村长一只手搁在桌上,指头轻轻弹击敲打。黄静婷道:“这件事村长会处理,铁柱你别怕。”铁柱难堪地笑道:“我不是怕,就是担忧……”一望黄静婷,旦见:一头乌发披两肩,高挑细袅,媚眼泛澜。外身绿翎色毛衣下,是一条墨绿紧身铅笔裤,胸前挂着层层叠叠波希米亚珍珠串成的念珠项链,份外娴静。这个比自已大几岁的女孩,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她从小就是学校的学霸,也是侨祖村多少年来,唯一一个研究生。他望着黄静婷,难为情地笑道:“让你笑话我了。”沉默了半天,葆君环望众人,苗喜妹一个人伫立倪二狗娘身边,而徐大娘则和黄静婷站在铁柱娘面前,她则立在铁柱身旁。葆君抬起衣袖,用手轻抚着铁柱的脸颊,温柔地问:“铁柱哥,都是我不好,还疼吗?”铁柱抓住葆君的手含情脉脉地回道:“只要你安然无恙,啥事都成。”

村长见倪二狗负气甩手离开,于是向铁柱寻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当他听完全部情节之后,才溘然明白。他心想:倪二狗实属血气方刚的性情中人,之所以干出震惊全村老少爷们的事,也是忌妒和不成熟的原故所造成。他有心袒护倪二狗,遂对铁柱一番好言相劝,主要意图是化大事为小事,化干戈为玉帛,不要继续横加追究,以免生出更大的波澜。但是,这件事俨然在全村掀起了阵阵风波,没等两天议论之声迭起,甚至有人开始含沙射影对自己往日的夙敌不留情面大加指责。言外之意,造成这件事情的原因,是村长的放任和袒护、以及像倪二狗一类不拘礼法、肆意妄为之人无法约束。

而在此后好一阵子,大家谁也没有在村里见过倪二狗。有人说,他进城里投奔亲戚。也有人说,他让城里的警察铐进监狱里了。更多的人说,他在前岭村和黑混李三、王麻在一起。事实上也是。自从倪二狗离开了侨祖村后,便同那两个称兄道弟的哥们整日价吃喝嫖赌,身上欠了一屁股外债不说,还打架闹事、偷嫖捣乱,总之是招尽了风头。

第七十七章 柔情汉凹陷冰窟

这是一个格外晴朗的日子。天蓝莹莹的,云厚絮絮的,偶尔残存地面上的雪也是零星几处。葆君拿着一个精致的珐琅描花圆钵,来到铁柱家,笑道:“铁柱哥,这盒舒痕胶是用昆布、白芍、寸冬、乌梅和陈皮精制而成,是消疤除痕的好药,我从爹那儿拿来送给你。”铁柱坐在窗下正用手轻取裹在头上的白纱布,葆君给他的额上搽了一些舒痕胶。铁柱觉得药膏有一种凉沁入骨的感觉,笑道:“黄叔知道你拿它送给我吗?”葆君听后,像银铃似的,发出一串爽朗笑声:“不用他管。一来我深知药性,二来你是因我受伤,我深感愧疚。”铁柱奇怪地望着,跟着笑开了。葆君柔声道:“我娘说让你中午来我家吃苦荞耙耙。”铁柱笑道:“苦荞耙耙,只‘耙耙’二字,就诱人哩。”

中午,铁柱来到我家吃苦荞耙耙。铁柱因葆君之事凭白受到牵连,我爹和娘于心不忍。铁柱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禀性袒真,为人耿直。但是,像葆君所说,他一惯马虎,举止笨拙,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我爹尤为偏爱,若不是孙桃仙家境殷实,执意肯嫁,恐怕当年爹会将葆君许嫁给他。现如今,铁柱俨然一副男子汉气慨,处处唯护我家,对葆君百依百顺,我家亦格外欣赏他。全家人围拢铁柱,坐在饭桌一周,给他的碗碟里夹菜,让他吃了一顿称口佳肴。为此,铁柱的心里灿烂如花。饭桌上,我娘亲自做的苦荞耙耙,他吃了两大碗。我娘还拌了四盘凉菜:腱子肉拌黄瓜、凉拌绿豆芽、老醋花生和酸辣萝卜条。我们围坐饭桌旁,仅管内心微有痛楚,可必竟穷有穷乐。我和葆君特意梳妆一番,旦见我:高高盘起的头发上卡着两个玳瑁梳子,鬓边各留出一绺青丝,使我妩媚娇柔。我描眉涂唇,粉光脂艳。耳朵上戴着豆芽似的黛绿耳钉。上身穿一件米黄条纹褂,下身着一条黑色牛仔裤。手腕上,各戴一条由黝帘石和孔雀石搭配的珠链。脚上则是黑绒皮靴,垂着红色穗子。我静坐一旁,汗流粉面花含露,尘拂峨眉柳带烟。我的眼里流露对铁柱的惜爱之情。我望着他受伤的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小帽,浓黑的眉毛和炯亮的双眸遮在帽沿下。“黄叔,经历此事,我有些担忧葆君的人身安全。还好,葆君在芙蓉镇打工,倪二狗难有机会纠缠。否则真不知道将会怎样。”铁柱一面说话,目光轻柔地瞥望葆君。葆君衣衫飘动,身态轻盈,清丽秀雅,容色极美,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绝伦。葆君轻轻抚摸着那枚由我别在她胸前,用灰色、金色、栗色和深棕色头发做成的胸针,心里充满对铁柱的感激之情。我爹斟满酒,递给铁柱,笑道:“我也怕倪二狗胡来,但有你和村长,会为我们伸张正义。”葆君在他碗盘中不断夹菜,像是一个仆人伺候主子进餐。铁柱端上酒,说:“我敬黄叔黄婶一杯,感激你们的盛情款待。”我爹和娘仅忙相迎,满脸乐滋滋。我爹说:“咱们山村里穷,可穷有穷日子。当年铁柱和葆君一同上高中,我就捉摸过你俩,倘若呀,给你们撮合一起,肯定也不错。但后来葆君早早辍学,而铁柱又与孙桃仙成婚,这事就过去了。”我娘望着爹,见他脸腮映红,鼻翼沁汗,劝解说:“你少喝一盅,看你脸都红上来了。”我爹一摆手,大义凛然地道:“怕啥,我是和铁柱喝酒呢,再说,是在咱的家里呢,醉了我就躺在炕上,一睡到天明。”葆君噘着刺猬一样的小嘴,拉了拉爹的胳膊:“爹,你就少喝一盅吧。”铁柱笑道:“黄叔上岁数了,远不比从前,怎么能喝得过我。黄叔,我担待着你呢。”我和葆君给他敬酒,三杯五杯以后,铁柱已是酒烧脖子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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