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外面光线差，脸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升温，小沙不会发现，他假装无所谓道：“昨天收拾出来，觉得默写会考到，就顺手夹进去提醒自己要复习诗句而已。”
小沙迷迷糊糊的，好像没听进去，还在纠结道：“噢……可为什么就单独挑了那一句？下面还有我俩的名字？”
“……”这还怎么愉快聊天！
杜明鹿咬着牙，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编了。
“杜明鹿，你到底是有一点喜欢我，还是很喜欢我啊？”小沙笑着弯下腰，附在小杜耳边问道。
“都说了我只是喜欢那句诗！”
“既然喜欢，那我以后多抄几句给你好不好？”
小杜重重撂下一句“不需要”，大步跑开了。
“不许吵架。”自家弟弟难得大喊大叫，杜明图还以为是小沙在欺负人，严肃地瞪着小沙。
“走。”杜明鹿拽走哥哥，往家走去。
小沙委屈地跟在他们后面。
小区的路灯又坏了，小沙心不在焉，好几次差点绊倒，杜明鹿忍不住回头看他，还是心软下来对哥哥说：“咱们等等他吧。”
“好。”于是他们停下脚步等小沙跟上来。
前面的人居然关了疾行模式在等自己，要不是为了维持人设，小沙早就“嘤”的一声哭出来了。
小杜真过分，就因为自己识破了他的感情吗？怎么忍心冷落他这么长一段路。
明明自己也喜欢他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早点确认大写加粗的双箭头不好吗！
小沙踢了一下石头，跑到杜明鹿右边哼了一声。
对小沙的复杂心事一无所知的杜明鹿朝他伸出手：“牵不牵？”
“牵！”小沙握紧了小杜的手。
回家后，小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小纸条，开始转移阵地。
小沙则打开手机的搜索引擎，企图解除心中的疑惑——
“同学随身携带我写的字条是为什么？”
十分钟后，小杜把危险物品都藏进了抽屉里，绝对不会被发现。
小沙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得出一个结论：要么是小杜暗恋自己，要么是想督促自己练字。
经过一番合理推测，小沙觉得还是后面的可能性更大。
还是要好好练字呀，唉。
13
天台上的晚风吹得人很舒服。
杜明鹿闭着眼睛，靠在栏杆边，想要捉住风走过的痕迹。
自从上次差点暴露之后，杜明鹿就很胆怯，刻意减少和小沙接触的机会。
幸好小沙亲戚那边处理好了房租的事，小沙可以回自己家住了，不用再和他一起回家，更是让杜明鹿松了一口气。
喜欢这件事情，真是让人负担。
他没法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从小到大都被视为足够独立成熟的人而存在，他需要做好一切事情，考好试，照顾哥哥，减少抱怨，多做事。
他不会主动去要求什么。
因为一直没那个机会，重新组建家庭的父母从来不会关心他，他和哥哥作为负担，被抛弃在外，只能居住在狭窄的房间里默不作声，绝对不可以造成更多的麻烦，拖住大人奔向新生活的步伐。
过去唯一的希望就是努力做到最好，拿奖学金，早点毕业，至少有高中文凭，然后就打工赚钱。
可是后来，有一个傻子跌跌撞撞闯进了忘记落锁的世界。
第一次，有人照顾到他的过敏症状，为了他离开大部队，用电瓶车带他去游玩地点。
杜明鹿抬头，看着沙飞鹤的后脑勺。
少年柔软漆黑的头发被风吹乱，肆意阳光，是他向往的模样。
课间总会听到他的声音，在走廊遇到跑过去的他，不经意间发现这个总是违纪的人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
换座位的前一天，他听到小沙和其他同学的对话。
“哟，奶粉，怎么开始学习了？”抱着篮球的男生一脸稀奇。
小沙愁眉苦脸地回答：“这次要是再考不好，我爸妈肯定要从外地杀回来的！我可不想被逼着转学，他们看中的那个新学校可严了！”
“不能吧？咱们都高二了，转什么学啊？”
“你可别小看他们，不说了，你们玩去吧，让哥安静地做个爱学习的美男子。”
“噫——那你加油吧，我们走了！”
杜明鹿停下了笔，看着沙飞鹤的侧脸，暗下决心。
找班主任说完调座位的事后，心里的一颗石头才落了地。
他不想沙飞鹤离开这里。
如果他能帮着补习，小沙就能考好一些了吧。
所以他第一次去试着争取，用自私的方式，把这只鹤给捆在了自己身边。
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幸好，沙飞鹤不仅没讨厌他，还经常和他说话。
他真的很开心，既能帮到沙飞鹤，还能多一些机会了解。
只是他越来越贪心了。
沙飞鹤总是不正经地逗他，和对待其他女生一样，随随便便，说完就忘，都不知道自己心里要动摇多久。
最近班主任又在考虑换座位的事情了，还让同学们自己写下心里话，说说想换的位置，和想一起学习的结对对象。
他不确定，小沙还会不会愿意和他做同桌。
“要是你也能喜欢我一点，一点就好了。”杜明鹿把双臂搭在栏杆上，垂着头嘟哝一声。
“你在干什么呢？”
冷不丁冒出来一声，吓得杜明鹿差点叫出来，他瞪着沙飞鹤：“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是被英语老师叫走重默单词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就刚才啊，你都没听见吗？老师忙着训人呢，让我下节课再去，我一回班看你不在，还纳闷呢，还好我聪明，一猜就猜到你在这抽风，不是，吹风。”
“……”
“Monitor有什么心事吗？”
“没。”
“那回班呗？有个题想问你。”
“我还想待一会儿，你先走吧。”
“不走，陪你，”小沙蹿到他身边，望着外面的风景嬉皮笑脸道，“今儿怎么有此雅兴？”
“教室太闷了。”
“我也觉得，那些人开了暖气也不晓得通通风，太难受了。”
杜明鹿看他一眼：“沙飞鹤。”
“在！”
“为什么要陪着我？”
“不为啥啊，因为喜欢和你一起玩啊。”
“……”又是简单一句喜欢，怎么就不能是那种喜欢！
杜明鹿握着拳，胸口堵得慌。
“沙飞鹤，回去以后就换座位吧。”没来由地，他说?
虽然看出对方心情不佳，但还是没料到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小沙愣住了：“为什么啊？”
“你不觉得我们当同桌以后，你总是在陪我，迁就我，整天和我一起看书，不无聊吗？”
“不无聊啊!”沙飞鹤忙说，的确是真心话，他不明白，小杜怎么会这样问。
他局促地踩着地上的糖纸。
难道杜明鹿是受不了自己了？所以想抛弃他？！
虽然杜明鹿这么优秀，想找同样优秀的好学生做同桌很合理，但是，但是这么长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小杜对他就没有一点留恋吗？
杜明鹿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他一心觉得，这个同桌再当下去，最基本的朋友关系早晚要维持不住。
沉默还没弥漫开，小沙就吸了吸鼻子，开口说：
“我真的没觉得过你有哪里不好，一直其实是我在麻烦你才对……你要是想换同桌，我绝对支持，我能理解的，现在你要以学业为重。不用担心我，我回去以后也会好好学习，顺便和兄弟们一起继续维护校园正义，所以……”
“不行！”小杜猛地打断了他。
“？”
“谁要换位置了！你别想和那些人又跑了，不许不理我！”
“不是，我怎么会不理你呢？”
“……”喉咙里像是烧了团火，又猝然被熄灭，小杜喘着气，瞪着小沙，这个傻子，根本就不明白！
他不想再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和别人一起相谈甚欢，从他面前走过了。
可是这份自私的喜欢，要怎么说才能表达清楚，他忍耐了快要一年，在这种关键时期崩盘，真的是太让人不甘心了。
“算了……你走吧。我……对不起，今天状态不好。”小杜背过身去，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感到自责， 心里难受极了。
杜明鹿总是不爱表达，哪怕生气了，骂他，记他名字，怎么都好，就是别什么都不说就好，小沙心焦难耐，就快憋不住心里压抑许久的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