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拾遗录【CP完结】(82)

作者:羹一瓢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严肇龄怼他,“呦呵,他不管我这破事儿,也没见他管打仗的事,整天攘外必先安内,围剿到现在有什么成果?也不知道前前后后苛扣十九路军多少军饷,昨天杏棠去救国会跑断腿、说破嘴张罗这事,我们欠他的怎么着?”

“杏棠......他,昨天......好歹我也是常务理事,这么大的事也不找我商量。”白啸泓有些失落,私情上不敢再同他纠缠,难道正事也要拒人千里之外?

严肇龄又给他泼了冷水,“得了吧,这么些年哪里不是你顶着虚衔,杏棠给你办事。”

也对,在他眼里,自己在不在都一样。

严肇龄“唉”叹一声,“也罢,我这辈子在上海滩挣足了黄金呐。”他又说,“行了,我得走了,曼妮缠着我晚上陪她去许公馆,非要下午去做新衣裳,娘们就是麻烦。”

白啸泓送他出门,随口问道,“去那儿干什么?”

严肇龄说,“许宝山家的儿子满百天,这娘们听说挽香要去,她也要去。又不沾亲带故非得去凑热闹,人家放个屁她都得跟在后头闻闻香不香。”

白啸泓没有说话,有些自嘲地想自己连这个福分都没有。

第63章 如梦似幻

这次宴会,许宝山请来的都是生意上的朋友和有交情的好友。夜幕刚启华灯初上,许公馆门口,七彩霓虹与火红灯笼交相辉映。许宝山神采奕奕的站在门口迎客,宾客鱼贯而入招呼不过来,季杏棠把墨白交给了杜挽香前去帮忙。

许宝山看见他笑着说,“杏棠,老冯动手之前你带着崽子先走,我安排司机在外面接你们,别到时候出了意外,听话,啊。”

季杏棠长抒了一口气,轻松笑道,“不担心?你总是口是心非,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许宝山抚了抚梳的一丝不苟的油头,“我哪里不可爱,我浑身上下都是可爱。我是担心你嘛。”

季杏棠冲他笑了笑,实在是不敢苟同冯友樵的法子。既然村井敢来,定是有备而来,不敢多想,只能听冯友樵的安排再随机应变......

白啸泓吃过晚饭,管家问他要不要相一相那些孩子,总是晾着也不是办法。白啸泓点点头让他们进来,管家走到门口又叫住了他,“其他的先安排住下,把小月生叫来。”

不一会管家领着月生进来了,月生和上午一样扭捏怯缩,攥着衫褂下摆不知所措。白啸泓想起若玉那张可憎的脸,也叹他还真有点意思,“我姓白白在皮面上,你姓白黑在骨子里”,上一回戏台还真叫他端起了角的架子。他想抓住一个人,骨子里没有自己的脾性才好,有,也要割断,叫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成长,月生这个样子就显得没那么可憎。管家笑微微地在后面推了一把月生的后脊骨,月生踉跄着到了走到白啸泓面前,嗫嚅道,“白......白爷,好......”

白啸泓看着他清澈懵懂的眼神,温柔地说,“你不用害怕。”为了缓和氛围,白啸泓让月生坐在自己身边,把手边的热牛奶递给他暖手,“在戏班子你家师傅不曾教你能说会道?”

月生低着头不敢看他,清亮的声音中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回白爷话——师傅教的是唱戏的本领,唱腔腿功身段扮相,不曾教......”

这一开口便显得有些木讷,白啸泓又问,“青衣?花旦?遭罪?”

月生摇摇头,“回白爷话——师傅说我像画眉鸟,看着挺精神的,所以叫我唱武生。师傅说人后遭罪没什么,师兄师弟还叫我‘小叫天’,我会变脸还会翻跟头。”

说着就放下瓷杯要一显身手,白啸泓意识到自己有些以貌取人了遂笑着拦住了他,“我不管你是小叫天还是真的盖叫天,我叫你来不是看你翻跟头。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月生答话,“回白爷话——月生本名就叫月生,八月十五出生月亮正明,所以叫月生。”

杏棠就是杏棠,四月天爹种的杏花海棠开的正艳,所以叫杏棠。

白啸泓环顾四周,真皮沙发貂绒靠椅、雕花铁架支起的大理石茶几、古董宝玩琳琅满目、鎏金的留声机……都比不上潦草一句话。白啸泓的目光停留在楼梯转角的墙画上,他开口说,“你不要叫月生了,叫逸亭,白逸亭,换上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保镖出现打断了他的话,他俯身在白啸泓耳边说了些什么叫他神色骤变。

黑漆的雕花铁门沉重地由里向外打开,两名差事在苍茫暮色中向迎面的轿车鞠了一躬,随即退到两旁让出道路。轿车弛出,大铁门又隆隆闭上。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许公馆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因着大办百日宴准备了很多烟花,大家现在都在宽敞的大庭院里准备看烟花。

杜挽香大着肚子抱着墨白走在草坪上,季杏棠看见了忙走过去接过了墨白,把挽香把大厅里领,看她体力不济便掺了她一把,“你在屋子里好生待着,出来也不让穆桦跟着,小心一些。”

杜挽香扶着腰抬头看了看季杏棠,欲言又止,隔着人群瞟了一眼对面厢廊里站着的村井,纠结再三说道,“穆桦他本来不愿意同我一起来,二弟在西北贫困交加原就叫他过意不去……我说他该相信你的为人,方才席间瞧你那样礼待,他非说甚有与敌交好之意,现下又跟我生了闷气。季三哥……你实话告诉我说……”

季杏棠扶着挽香踏上了矮石梯,回到大厅,“没有的事情。你在里面不要乱走动,外面人多别挤着碰着。”

季杏棠把墨白交给了她,嘱托她千万不要乱走。他又走回了厢廊,木穹顶上挂满了红灯笼,顶下一张张面庞都笼罩着朦胧的红光。季杏棠点了一根烟迷蒙地看着四周,烟花炮筒一响,就要戒备起来,再响就要出人命,这是他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刻。

他以前很不喜欢香烟,呛鼻且辣喉,浑浊的烟雾熏眼睛,总之很不好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依赖上这种麻醉舌苔的东西,吸到肺里连大脑都麻痹了,那一刻万事皆抛诸脑后欢愉极了。他不禁想,有一个人嗜烟成瘾,那他是否连心都是麻痹的。

季杏棠弹了弹烟杆,看见厢廊那头走来了许宝山,便把烟丢在脚跟碾灭了。许宝山从容地走了过来揽住他的肩膀低声说,“车在外面等着呢,你怎么还不动身,崽子呢?”

季杏棠深呼了一口气,“你既然敢答应,怕什么?我倒想看看什么能把我吓得屁滚尿流。”说罢两人相视一笑,许宝山说,“好好好,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下了阴曹地府别来缠我。”“自然。”

烟花筒像铳子枪一样隐藏在周围的假山和松针丛里,季杏棠和许宝山并肩站在厢廊前的草坪上不动声色地说笑,四个方向的烟花弹耀出白光流星似的从地平线下高高抛掷到空中,参差不齐的爆炸声随着人群的附和响彻云霄,当即划破漆黑的夜幕,绽开流光溢彩染透了天空。

头顶五颜六色的烟花伴随着呛鼻的焰火,没有妨碍,人们痴迷的抬头望着纷杂奇特的天空,对面的村井也不例外,他四周有人保护,多出来很多空地,因此比别人更显眼一些。而冯友樵的人就埋伏在四周,烟花再响的时候就会行动。

季杏棠脸色有些僵硬,下意识往大厅方向看了看,许宝山箍住他的肩膀叫他放轻松,季杏棠回头瞧他,许宝山看他眼里闪闪发光非常好看,调笑道,“吓哭了。”

季杏棠摇摇头,“盯的时间久了,眼睛有些酸。”

许宝山说,“啧,你要是个女人,我就讨你做老婆。”

季杏棠轻勾了唇角没有说话。

就在烟花落幕,第二轮烟花弹还在筒子里蓄势待发沉闷作响,庭院里突然有一声子弹出筒的清脆霹爆声。

烟花却是照旧燃放,就在霎那之间,这一声枪响随即湮没在密集的爆炸声和五彩缤纷的视觉盛宴里,人们照旧仰头欢声笑语。

冯友樵有些疑惑,这声枪响不在预料之内,村井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这个时候才是正确的行刺时间,他的大脑清醒地忽略了那一声枪响,在爆炸声的掩盖下带头朝村井开枪,因为是消音枪,轻微的劈里啪啦声响丝毫不妨碍人们的欢笑。

季杏棠却神情讶然,全身的血液都麻木起来,他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许宝山,把冰凉的手捂在许宝山胸口,当即感受到滚烫的热血,血,汹涌地从他指缝间流出,顺着手背流淌进袖管,蜿蜒在整个手臂上。季杏棠看着许宝山口里吐出鲜红的浓血,难以接受,轻唤他,“宝山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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