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康这事说的是明,是崇祯,死的那位太监则是魏忠贤。他确实也是因为奇怪——那些电视里崇祯不是杀了魏忠贤,罢了东西厂吗,那国家应该越来越好才对啊,怎么反而亡国了呢。才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去翻找那些时候的资料的。
结果,他得到了一个很无奈的结论,魏忠贤确实不是个好人,但要是崇祯不杀魏忠贤……说不准那国家还没那么快亡。①不过他觉得,赵与莒现在的情况,和崇祯,还真的有那么点类似。
“赵兄,你现在手里有一条可能会反噬的恶犬。但你正是因为你手里这条恶犬,那位围绕着你的人,才会惧怕你和敬畏你。而如果你想要让大宋富强,为什么一定要满朝皆贤臣呢?汉武帝的那一朝里,就都是贤臣吗?”
完颜康知道赵与莒现在越来越推崇汉武帝,所以干脆拿这位皇帝做比。而汉武一朝自然有忠臣良将,但也有不少名声奇臭的大臣,汉武帝本人在某些方面的名声也很糟糕。
于是,赵与莒先是沉思,继而眼睛一亮,不知眼睛,他整个人的气势陡然间都是一变。继而便是压低了声音对完颜康道:“多谢康兄,武帝一朝自然多是贤臣,不过,此贤,非彼贤而已。管他君子小人,只要可为我所用,那便可用,否则……”语毕,赵与莒抚掌大笑了起来。
完颜康都有些愣了,其实他也只想让赵与莒明白,在某些时候,妥协是必要的。但怎么赵与莒自己就歪到了那么一条道上去了呢。
不过……或许如此,才适合做皇帝吧。
“康兄,换一壶酒吧。”精神好了,赵与莒也就看不上完颜康的烈酒了,将酒盅里根本没喝下多少的酒一泼,反客为主道。
完颜康自然从命,换了新酒来,这第二次坐定,两人便不再谈任何朝堂之事了。完颜康讲些海外奇事,赵与莒则讲些京中的轶闻。两个人谈笑风生,好不快活。却正在两人推杯换盏的时候,先是老管家跑了来,被那中年太监拦住,继而太监与管家才来到两人面前,报了一事。
“遭贼了?”完颜康忍不住反问,完颜康并非第一次遇到贼寇,但那都是在城市里边,牛家村这地方民风淳朴,几乎便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完颜康来到这以后也是既修桥又铺路,还出钱办了个私塾,绝对是名声极好的善人。可是竟然有人大白天的,就偷到他家里来了。不过,现在外边绕着一圈宫里出来的禁军,府里的仆人也都是白驼山庄的,看似只是普通家仆,实际上各个都有一身好功夫。这贼完全是来送死的——实际上,贼人还活着已经让完颜康吃惊了。
“送官,麻烦管家,亲自走一趟。”
“老爷,是个女贼。”管家说完,不禁在心里感叹自己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心软了,府里的其他人也是,若是在白驼山庄的时候,管他是男是女,擅闯山庄者,抓着了掰断手脚,就扔进蛇窟去!但如今不过是个女贼,他就心软了。
现在这时候可是没有专门关押女子的囚室的,狱卒都是男的,而女子犯法,一般也都是由父亲、兄长、丈夫、儿子代替受罚。除非是全家株连,女犯本身所犯之罪罪大恶极,又或者是已无亲人,才会处罚女子。
若是妙龄的女囚,面对穷凶极恶的犯人,以及比犯人更加凶狠的牢头……可想而知会遇到什么样的遭遇。甚至有的牢头,会利用女囚在牢狱里接客,为自己赚钱。
而对女子来所,这样的遭遇绝对比掰断了四肢喂蛇,更痛苦了。府里的众人对这道道还是知道一二的,因此,听见完颜康说送官,管家特别说了一声,其实倒也并不算心软,只是人之常情而已。
“女人都做贼?难不成最近民生凋敝至此了?康兄,可否让我见见那女子?”原本见这事该是完颜康的私事,但一听是个女贼,赵与莒忍不住开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①明代的税收制度其实就是有问题=-=,筒子们还记不记得曾经学过《五人墓碑记》,那里边死的几个,就是因为抗税才死的,他们抗的是什么税呢。矿税,商税——这税不该收吗?
第73章 故人(上)
赵与莒知道有些人做贼是好吃懒做,但有些人却是被逼无奈。若对方是个男人,他绝对没有丝毫的兴趣,但既然是个女贼,他就觉得除非是被逼无奈,否则哪家的女子会来做这种事?
“那女子是江湖人,还是寻常的民女?”完颜康却没急着答应赵与莒,而是问管家道。
“穿着打扮只是个民女,但身手却着实不错。”
“那八成就是江湖人了,赵兄,这事就与民生凋敝没什么关系了。江湖上有那么几种人最要小心,老人女人小孩、僧人道士,再就是身上带着残疾的。江湖上女飞贼虽少见,但却也并非稀奇。赵兄若是要见这女子,可是要小心些。”
“原来这世上真有江湖啊。”赵与莒知道只是“江湖女贼”而非是生活所迫的民女,顿时放心了些,可同时却又来了兴趣,“我还以为那些说说书人讲的江湖都是杜撰的东西,与那些鬼狐仙怪的传说并没什么不同。”
完颜康至少也算是半个江湖人物——义妹东邪的女儿,他家那口子是西毒的侄子,还有他爹……赵与莒与他相熟三年多,却依旧不知道江湖的存在。完颜康先是一奇,继而一想却是明白了,赵与莒开始到他家做客的时候,黄蓉和郭靖已经跟着黄药师,或者说跟着完颜洪烈到襄阳去了。而每次他来,欧阳克都会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等他走了,才会带着十里地外都能闻见的醋味突然冒出来……
而完颜康和赵与莒谈话的时候,貌似也并未谈及什么江湖事。所以,赵与莒不知道,倒也不算奇怪了。这么一想,又看赵与莒此时的表情,完颜康便以为他是少年心性,喜欢江湖的新奇:“赵兄稍待,我去安排你与那位女贼……”
“谁说我要见她?”
“嗯?”这回答倒是出乎完颜康的意料。
“既然并非为生活所迫,且还是有些本事的女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来做贼,这种江湖人,我何必见她?”
他既然不见,那完颜康就只需要打发了女贼便好了:“拿十两银子给那位女侠,放她走吧。”
管家领命而去,赵与莒却满脸的惊愕:“若是不好送交官府,那把人放了就好了。你怎地还给她银子?甚至还称呼她女侠?”
“江湖上的大侠们,手头紧了到大户人家一游,不能算是偷,只能算是劫富济贫。不过,若是个男子我也好处理,打一顿扔出去便好了。但她是个女子,方才我也与赵兄说了,江湖上的危险人物。女人,特别是年轻的姑娘,本来有些事就不好与女子计较。况且,即便她自己本事稀松,但谁知道这姑娘有没有相好?破财免灾。”
“做个女子还真是吃香。”
“赵兄这话可就说错了。”
“说错了?”赵与莒愕然,他这可是为完颜康说话呢。
“这姑娘是遇到我了,只是虚惊一场,但却立刻就能得自由,还有了银子。但若是遇到旁人呢?若是对她起了歹意的,那后果……无论是做什么,姑娘家出来讨生计,总是应该照顾一下的。”
“康兄倒是怜香惜玉,但说起来,怎地到了现在,也不见康兄身边有一二红颜知己呢?”
“我倒是已有知己,却非红颜。”完颜康到并没遮掩,宋代,尤其是南宋对同性之事,非常的开通,契兄契弟解契的时候,与寻常婚嫁并无什么不同,相邻亲属也多来祝贺,绝无另眼相看之事。
这却又是赵与莒与完颜康相熟已久,却不知道的事情了,赵与莒“啊”的惊叹一声,“康兄可是将佳人藏得真深。”赵与莒略微有些胸口发闷,他却只以为自己是因为完颜康“见外”之举而苦闷——既没说与他听过,也没让他见到那位知己过。
“我家那位面皮薄,每次赵兄来了都躲起来,我也没法子。最近他回家省亲去了,待他回来了,必让他与赵兄见面。”
赵与莒又与完颜康谈笑了一阵,便告辞离开。原本解开了心结,他今日该是心情愉快的。但不知怎地,一股闷气从刚刚知道完颜康的知己,一直憋到出门上了马车,却依旧未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