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生指着他笑:“瞧你这傻样!我瞧着粥和汤都是撇了油的,你可以多吃点,好好补补元气。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他抖了抖肩,企图抖落自己被罗浮生少男思春激起来的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出了房间自己管自己忙去了。
天星给九岁红送了饭,服侍老人家吃完之后找了个借口出来,等她再到罗浮生房里的时候,他自己正趴在床头柜子上喝着粥,一看见她来,就开始哼哼唧唧地捂着肩。
天星忙过去接过他手上的勺子:“你小心点!伤口刚换过药,你不疼啊!”
“疼啊!”罗浮生苦哈哈地皱着眉:“可是你煮的东西这么香,闻得我都饿了,你又不来,我只好自己动手了啊。”
天星端起罐子,撇着上层舀起一勺,吹了吹,一抬眼就看见罗浮生盘着腿坐在床上,双手握着脚脖子撑着,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上的勺子。
如果人有尾巴的话,罗浮生现在应该已经快要把它摇断了吧。
她憋着笑,把粥喂进他嘴里,然后问他:“罗诚呢?他不在?”
粥还有点烫,罗浮生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才咽下去,然后答道:“最近我们在查之前在舞会上伤我的杀手的事,他在外面忙。”只要人一天没查出来,他们就一天不能安心。
“哦。”这些事天星实在插不上话,只是应了,然后继续投喂罗浮生。
一罐鸡丝粥喝完,罗浮生又喝下了小半碗牛骨汤,然后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砸吧嘴,摸着肚子看着天星忙活:“你放着吧,这些待会让他们来收拾就好啦。”天星不听,他就上前拉她坐在床边,“来来来,趁现在有空,唱首曲子来听听。”
“这里是医院,唱什么曲子呢!”天星把手抽回来,白了他一眼。
罗浮生却不依不饶,笑容里带着丝丝奸诈:“欸,不知道那时候是谁说的,只要我醒过来,她就给我唱戏,想听什么,听多久,都由我。”他皱着眉头像是真的想不起来一样努力回忆着,可时不时瞟向她的眼睛里却带着狡猾的得意。
天星一下子红了脸,当初因为担心他而胡乱许下的承诺,如今竟然成了他取笑她的把柄。“你!你那时不是还没醒吗?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你管我!”罗浮生挑眉,“就说你说话算不算话吧!”
天星咬着嘴唇有些纠结地看着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谁让他现在是伤员呢?“要听什么?”
罗浮生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说道:“《游园惊梦》。”
“那是昆曲!”天星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对啊!”罗浮生一脸‘我知道啊’的神情,“你不会啊?”
天星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罗浮生美滋滋地闭上了眼,随着她的歌声摇头晃脑。
原本是个多么温馨美好的画面,罗浮生暗暗欣喜着想要把这一刻记一辈子,却被突然闯进来的两个人打断了。
如果来人不是九岁红跟段天赐的话,他立马就喊人直接把他们丢出去了,可偏偏他俩都是他动不得的。
一个未来老岳丈,一个未来大舅子。惹不起惹不起!
罗浮生没动手,九岁红却动起手来,不等旁人反应过来,他的巴掌就落在了天星脸上。天星被他打得歪了身子,扑倒在罗浮生怀里。
“老前辈!”
“爹!”
罗浮生和段天赐同时惊呼,一个扶住了天星,一个扶住了九岁红。
天星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很快就显现出一个五根手指的巴掌印。罗浮生揽着天星的肩仔细看着她的脸颊,总觉得这巴掌比打在自己身上还要疼。“你没事吧?”
九岁红怒不可遏地看着坐在病床上的两个人,举起手里的拐杖朝着天星挥下去。他刚刚在天赐的陪同下出去散步,却在走廊的窗户上看到天婴在花园里同那个许星程搂搂抱抱,之前他打着医生查房的旗号来病房探望的时候九岁红就觉出不对劲,如今竟然让他亲眼看见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路过的小护士们的流言更是难听,老人家的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黑着脸拉着天赐打算去办出院手续,却不想在走廊上听见了唱戏的声音。
九岁红瞬间就听出了那是天星在唱曲,循着声音找闯进病房,竟然看见天星坐在床边给一个男人唱曲。两个女儿都与旁的男人不清不楚,九岁红的怒火再也按耐不住了,他虽然是以戏为生,但到底还是有老艺人的风骨,戏子人轻不自轻,他向来都是要求弟子们要洁身自好,可没想到如今两个女儿都自轻自贱,他的愤怒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眼看着拐杖就要砸到天星身上,罗浮生一把把人护在怀里,抬手挡下了那一棍。
九岁红见状更是气愤难当,索性狠下力气朝着罗浮生打下去。
罗浮生挨了两下,胸口的伤因为他的大动作渗出血来,天星被他护在怀里,从他因为抬手而掀起的领口看进去,就看见新换上的纱布上又是红艳艳的一片。
她伸手去扯罗浮生挡在她头顶的手臂:“罗浮生你放手!你的伤!”九岁红的拐杖再次落下来,这次却打在了天星的手上。
天星没忍住,惊呼一声,彻底软在了罗浮生怀里,抱着右手咬着嘴唇直哆嗦。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九岁红终于平静了下来,站在病床前握着拳浑身气得发抖,摇摇欲坠就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一样。段天赐扶着他,眼睛却一直盯着病床上的两个人,怨毒却带着几分担忧和不知所措。
罗浮生顾不上别的,扯着嗓子喊医生,着急忙慌地去掏她的手。“天星,你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天星把头抵在他肩头,死死咬着嘴唇喘着粗气,眉眼皱成一团。罗浮生把她的右手从怀里拉出来,却在看见她的伤的瞬间心口紧缩,呼吸都不顺了。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手背上就肿起了老高的一条两指宽的红痕,从手腕纵着一直延伸到手指,无名指蜷着,整只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罗浮生只敢托住她的手心,原本想将她蜷着的手指捋直,可刚一碰上还没用力,天星就浑身一颤,闷哼着往他怀里钻。罗浮生感觉到自己的肩头微凉,意识到刚刚那一下竟把她疼得哭出来,他连声喊着医生,目光触及床边站着的两个人时带上了森森的冷意。
他怎样都没关系,但最容不得的是别人动他的人,就算是至亲,也不行。
陈医生匆匆赶过来,却在看见天星手的时候吓了一跳:“怎么弄的?!伤得这么厉害!”他捧着她的右手左右瞧,伸手扯了一下那只蜷着的手指。“怕是骨头断了。”
天星瞬间弹起来,尖叫着把手往回缩,陈医生一把拉住了,冲罗浮生喊:“控住她控住她!别让她乱动。”
罗浮生连忙把人抱住,一边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一边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乖,别动,一下就好了,天星乖。”
天星靠在他的肩头,左手死死揪着他的衣服,就算是极力忍耐,可还是从咬着罗浮生衣领的嘴里溢出呜呜的哭声。
罗浮生听得心都要碎了,于是也就越发恨起动手的九岁红。
刚好罗诚忙完了来找罗浮生,刚进来就被病房里的架势惊了,“大哥,这……这么多人来看你啊?”
“罗诚,把他们两位请出去,送老先生回病房。”罗浮生冷着张脸下命令,措辞虽然客气但语气明显不善,盯着两人的眼神都带着刀子,几乎要把他们戳出一身的窟窿来。他到底还是顾及到天星,不会对她的父兄动手,可不待见是必然的了,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们敢当着他的面伤她,就别奢望他给他们好脸色看。
罗诚虽然不明白情况,可还是对九岁红做了个手势:“请吧二位。”
段天赐还要说什么,却被九岁红拦住了,老人家看了罗浮生和天星一眼,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杵了一下地面,哼了一声却没说话,带着气就出了罗浮生的病房。
陈医生让护士去准备了东西,朝罗浮生使了个眼色。
罗浮生点了点头,拍了拍天星柔声说道:“天星,你还记得你欠我的另外一半封口费吗?”
好一会儿,天星才靠着罗浮生的肩缓缓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