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赞美,而是肯定。
对他本人的肯定。
世界上还有比从自己喜欢的人的嘴里听见肯定自己的话语还要高兴的事情吗?爱知想象不出来,所以,他把这件事当成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高兴的事情。
他高兴着,微笑着,感动着,一切正面的情绪在此刻都涌上了心头。
櫂看着他,也笑了,从来都是浅浅勾起的唇角这一次明确地弯出了一个弧度,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两个人含情脉脉的对视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櫂的手机便大煞风景地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对爱知做了个抱歉的口型,便走到一边接起电话。爱知则握着那张借书卡,坐在沙发上反复看着,这张小小的卡片上到底寄托着怎样的思念呢?他思考着这一点。
等到櫂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看着爱知对着卡片出神,便出声唤了一声。爱知回神,对他微笑:“啊,你接完电话了。”
櫂点头。
爱知发现对方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什么心事。于是他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櫂犹豫着,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爱知敏锐地觉得和刚刚那通电话有关,“跟刚刚的电话有关吗?”
櫂点点头,将事情和盘托出:“是学校来的电话。有关于……是关于我去法国留学的事情。”
“留学?”爱知捕捉到这一关键词,重复道。
将手机放到了一边,櫂走到沙发边做到爱知身边,一副要与他认真长谈的模样。他说:“抱歉没和你说过,在大学毕业之后,我打算去国外留学深造。”
这是早在大三结束大四开学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的,他一向目的明确,当决定了一件事之后,就会全力为其做准备。然而,一心为留学做准备的他在之后遇到了爱知,与他发展成为恋人关系之后,再审视自己的打算,他发现似乎自己可以为之改变一下计划。可是还没等他具体想好如何改变的时候,通知他的留学申请通过的电话却先到了。
他本来不打算说,可是爱知太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便告诉了对方。恋人之间,不该有所隐瞒不是么。
爱知听后,也陷入了沉默。
该说些什么好呢?听到櫂君说可以为了他不去留学的时候,他的心里洋溢着的是甜蜜与不安。甜蜜的是,对方这么在意他,愿意为他放弃非常重要的机会,怎么能让人不感觉甜蜜。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觉得不安。为了他放弃这么重要的机会,值得吗?他不知道,所以为此感到不安。
“櫂君是很希望去留学的吧?”爱知轻声问道。
櫂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之前是,现在……不太确定。”
如此犹豫的櫂,在爱知的印象中从未见过。他所熟知的櫂君,从来都是立场坚定,不会为了什么而犹豫,而畏缩,而放弃自己的目标。即使是为了自己。
如此想着的爱知将手伸过去,放在了对方放在腿上的手上面。他说:“不要放弃自己的目标哦。”
櫂抬头,看着爱知。对方也看着他,眼中是坚定的神色。忽然,他勾起了嘴角,怎么能这样呢,自己怎么能如此犹豫不决呢。
“櫂君不需要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理想,因为,櫂君就是櫂君啊。”
之前櫂对爱知所说的话,现在被对方还了回来。耳熟的话让他发笑,可是笑过之后,他觉得心中的那份犹疑一扫而空,就像雨后的天空,一片晴朗。
“我希望櫂君去留学哦,因为,那样的话,櫂君的才华能更好地发挥出来吧。”爱知轻笑着,“在我的眼里,櫂君一直都是闪闪发光的,我希望櫂君的光芒能够被更多人看到,被更多人肯定,所以,不要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即使是为了我也不可以。
“如果我走了,你会寂寞吗?”
良久,櫂这么问道。
听到问话,爱知愣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然后,他诚实地点了点头,回答:“会的。”
他抓起对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继续说:“我会很寂寞。但是不要担心哦,我不是兔子,不会因为寂寞而死掉的。我只会更加思念櫂君,期待我们的重逢。”
感受到手掌下心脏有力地跳动,櫂看着爱知的脸,总是温柔微笑着的这个人,对自己的影响居然这么深,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现在,只不过是再一次证实了这一点。他将另一只手伸出,抚上了对方的脸颊。
柔软的脸颊轮廓分明,櫂的手一一抚过他的五官,眼睛、鼻子、嘴巴,最后,他探身过去,在对方的嘴唇上面轻轻吻了一下。
“我们的道路是相同的。”櫂这么说。
爱知点头。
“所以,即使现在分开,也终会有重逢的那一天。”櫂郑重承诺。
“是。”
喜欢一个人,是希望与对方一同进步,去到更远的未来,而不是成为对方止步不前的阻碍。他们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只要表明了心意,便很轻易地寻找出了解决的方案。
那次的交谈之后,他们便更加珍惜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在书店露面,更多的是共度二人世界。
毕竟,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足两个月了。
说是二人世界,其实也只是在一起坐着看看电影,讨论一下电影中有趣的情节,或者去超市一起购买晚餐的食材,然后爱知蹲在厨房门口看櫂在里面忙碌,再不然就一起去这个城市他们未去过的角落,感受未曾经历过的时光。
充实的两个月很快便过去了,时间到了櫂离开的时候。
櫂要去法国留学的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虽然两个人从未当面承认过,但是朋友们早已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之中猜测到了他们在一起的事实。没有排斥,只有祝福与喜悦,他们如常地与两人相处着,对于这两个月两人的疏远也表示理解,毕竟,最后的时间还是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
最后,他们一起去机场为櫂送行。
没有依依惜别,他们在机场闲聊片刻,到了登机时间,櫂便拖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走,潇洒到没有无情的地步。
三和看着他的背影,捅了捅身边的爱知:“有跟他好好道别吗?”
爱知没有看他,只是紧紧盯着那个人的背影,点点头:“昨晚有和他道别。”说了很多,多到现在都想不起全部的话。
“没有舍不得吗?”
“当然会舍不得了,可是,”櫂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爱知这才转过头,对三和微笑,“櫂君说过,分开不代表什么,我们的道路是相同的,所以,定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我坚信如此。”
三和看着他的表情,忽然笑了,“我还担心你会哭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如果是两个月前的话……”爱知没有把话说完,“不过现在,不会的。这两个月,我有好好记住櫂君的样子,所以足够我回忆到櫂君回来的时候。”
三和猛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对着美咲惨叫:“大姐你看,这对恩爱狗即使分开了也要秀恩爱,我的眼睛都快闪瞎了!”
美咲没理他,反而拍了拍爱知的肩膀,“爱知,成长了哦。”
露出了一贯温柔的微笑,爱知说:“或许吧。”
他侧过头,透过机场大厅透明的玻璃,看到了机场跑道上沿着笔直跑道滑动的飞机,看它起飞冲上了云霄,载着满机的人离开了这座城市,这个国家。
可是那又如何呢,他们又不是不会回来。只要这里还有思念他们的人在,他们就一定会回来。
而且,他与那个人约定了,他们的道路一定会有交汇的那一天。
所以,他们也一定会再次重逢。
门铃响起的时候,爱知正在房间里换灯泡,腾不出手,便使唤给他递东西的惠美去开门。
这是新学期的伊始,考上了与爱知相同的大学的惠美离开了老家,来到了这座城市和哥哥同住起来。原本有些冷清的公寓因为新来的少女而显得有人气了一些。
惠美接令,乖乖去开门。门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对面少年头上无比张扬的头发。没见过的人呢。惠美心想,但还是露出笑容友好打招呼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少年一见到惠美,不知为何脸忽然红了起来,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听到惠美主动出声,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的目的。他站直身体,大声说道:“啊,那个,你、你好!我叫葛木神居,是刚刚搬到隔壁来的,我是来跟邻居打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