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瞪口呆的看见,那玉蝴蝶消失在黄土中,师父的画影清晰的出现,闪着晶莹的光亮;师父出现了,又渐渐模糊在了众人的眼中,点点光亮渐渐散去,飘散在风中,消失在静谧的山林里。
这只美丽的蝴蝶有着惊悚的名字:尸魂蝶。这本是族中秘术,鲜少现之于众;尸魂蝶,在族中蜘蛛化为人形之时,取其精血,施以法术,注入玉石之中,养于九幽之处。
但族中绝大多数化作人形的蜘蛛亦未曾拥有这只美丽的蝴蝶,只有少数蜘蛛才有,可以说是蜘蛛的荣幸。
尸魂蝶用处之一,便是在它的主人魂归西天后,若能附在原身之上,依然能现出原身生前的容颜。
风不知悲伤,吹过树梢,拂过挂泪的脸。
絺奚脑海里,只余一片嗡鸣声,她呆若木鸡的看着她们将她双手缚住,任由泪水在巴掌大的脸庞上肆意流淌;泪光中,她冷眼扫过她们,皆是红着眼眶,挂着泪珠;那结着红血丝的众多的眼中,大多的是痛苦,亦有些茫然,但絺奚清晰看见,那其中混杂中惊恐,害怕的惊恐。
玉兔西斜,旭日东升。
阳光成功越过狭小的缝隙,斜斜的穿过这一间小小的房子,在布满杂草的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天亮了,旧的的一天过去了,新的一天来临。
明天就是絺奚被施以刑罚的一天了。
门外响起再次响起论文窸窸窣窣的声音,絺奚以为,是洞中的老鼠在作祟;谁知,低矮的门被轰然打开,门外立着两排侍从。
絺奚不由得皱了下眉,心道,莫不是自己多昏睡了一天?
知晓她心中的慌乱与疑虑,锦瑟拍了下她的肩,轻声安抚道,“不用担心。”
他的声音里,难掩憔悴;抬眼望去,是他瘦削的脸上,毫无血色的惨白,让她心疼。
絺奚咬唇,重重点了下头。
之前绑缚絺奚的侍从,警惕的并排守在她和锦瑟的两边,而她和锦瑟相扶而行。
她心中可笑,若是锦瑟她们动手的话,在场的几人又是对手?
这是加在她身上的屈辱!
因为锦瑟对她们一族有恩,因此特意给他赐了一张座,而锦瑟自是将絺奚摁在椅子上.
锦瑟虽然身负重伤,面色苍白;却并不因此佝偻着腰,而是一如从前;他的瘦削的身姿挺拔,如林中的修竹,微风吹拂他的发梢,他苍白的脸色,在风中,显出别样姿色来。
宽阔的庭院,正是她们曾经习武的地方。
此刻聚集着所有蛛丝洞一族,絺奚看到,颜卞京立在队伍的尾端,时不时朝她投来担忧的目光。
阳光依旧洒在这片庭院中,绿草散发着芬芳,山间的溪水叮叮当当的流去,鸟儿停在树枝上,发出清脆的啼鸣。
这里还是这里,只是她们不是她们了!
忆及师父的顿顿教诲,在场不少人,低头掩面拭泪。
庭院正中央,正摆着师父的残破不堪的遗体,放在一白布之上。
二师姐坐在正北方,她的脸色依旧不好,眼底泛出了淡青色;她的声音沙哑,在提及师父已驾鹤西去时,黯淡无光的眼中闪出几分悲伤,在场的人无一不再次红了眼眶。
在短暂的窒息般的沉默后,二师姐徐徐说道,师父的死,尚有不明不白之处,不能妄下结论,是絺奚谋害了师父。
絺奚看见,二师姐此话一出,人群中的二十一师姐期冀的脸上,乍然浮现错愕的苍白,那苍白中渐渐染上了几分狠戾与不甘;她咬着唇,朝着远处的絺奚递来一记憎恨的眼神,那眼神,乍一看,让人心生惧意。
若是搁以前,絺奚肯定会懊悔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害怕上一整天;而现在,看见她不舒坦的样子,她感觉身上的疼痛都减去不少。
在看到絺奚回以她灿若星辰般的笑容时,她难看的脸色更是加上了一层冰。
因为二师姐说,要进行现场认凶,原本静默的庭院,一时间变得嘈杂起来。大家禁不住窃窃私语,和身边的人小声嘀咕,只听人群中有人道:
“二师姐的意思是,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杀害的师父的凶手!”说话人特意咬重“每一个人”,话语里不难听出讽刺的意味;果然,此话一出,大家的讨论声尤盛。
“这不是白白冤枉了我们,你们大家都是知道的啊,我连蚂蚁都不敢踩死,又怎么会有这胆量,去谋害师父她老人家。”
“就是啊,凭白无故的,干嘛冤枉好人啊。”
……
“我看啊,分明是二师姐在搞鬼,你看她像哪门子掌事。”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兴致愈高,完全忽视了这是什么场合,随意闲散的如同在自家洞里吐丝织布唠嗑。
二师姐想喝止大家,但又怕此行惹来更大的怨气,她终究是没有底气的;在她自怨自艾的时候,她身旁站如松的三师姐用眼神扫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的眼神看似很平静,然却给人一种不可忽视的威慑力。
大家心有余悸的闭上了嘴,脑海里是方才的冷冽如寒风般的眼神。
二师姐见庭院安静下来,抿着的嘴角微微平缓了些,示意做法可以开始了。
随着两位头戴白帽的灵魂使者,围绕着那中间的裹着师父的一方白布,来回绕着圈,口上念着含糊不清的咒语,在偌大的庭院里,十足的诡异。
大家伙儿此刻都一颗心紧绷着;他们的眼睛都更随着那两个戴白帽的,那忽高忽低,忽大忽小的咒语,此刻似乎引的不是亡魂,而是引的他们的心;他们的心时而猛烈的跳动着,像是要跳出胸腔的束缚,时而安静的似乎年迈的老者,行将就木。
他们害怕极了。
第25章 四太子与红蜘蛛
这种法术,他们从未见过,只听洞中老祖宗,茶余饭后,咂吧着嘴巴,提及过;相传族中同胞枉死后,施用此法,便可引导死去的魂魄,亲自抓出谋害它的生灵。小辈们听到这里时,都已经害怕的瑟缩着脖子了;老祖宗咧嘴一笑,露出稀疏大牙来;亲自当然不是死后重生,而是凶手额间会现出一抹红色来。
这时,小辈们便起了好奇心来,那若是谁那时刚好被什么划伤了,或者过敏了,岂不是冤枉了。老祖宗只是笑笑,说那抹红色,任谁都不会看错的;小辈们还想再问,老祖宗却已经眯上双眼,安详的睡了。
但这终究是出自老祖宗的口里,是他们听过的众多传说中的一个;传说未必真实,而现在被摆到了台面上,大家心中害怕,害怕成为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相比他们的提心吊胆,两个头戴白帽的巫师则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做着该做的事。
正当这时,人群中爆发一声尖叫声,把大伙儿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他们的瞳孔骤缩,气息紊乱。
他们害怕极了,是师父的魂回来了?指认了凶手?
惊恐间,他们的忽高忽低的心,又好似有了落处。
他们带着万分惊恐的情绪,向声源处望去,那里早已经乱做了一团;他们瞅见,闪烁着光亮的绿草上,渐渐染上了红色的痕迹。
慌乱、嘈杂、哭泣声,在春日满园的庭院里传播开来,其中,一句句四师姐,悲恸而清晰的鼓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这结果让人难以接受,亦让人质疑。
做法结束后,各回各洞的人们,面色沉重;四师姐怎么看也不像是杀害师父的人,莫不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众人默默的思索着,对二师姐的不满愈加深刻。
“二师姐,这是,这是四师姐让我明早交给你的,但是,她……所以……”四师姐的小徒弟,跪拜在二师姐的身下,低着头,颤抖着双手,捧上一张晕满红色的信纸来。
二师姐深知,这信乃四师妹的绝笔,她沉着脸,接了过来。在遣散众人时,她缓缓摊开那张泛着甜腥味的皱巴巴的纸。
“什么时候随我回龙宫呀?”
两人躺在花海里,头倚着双手,看着高高的天,蓝蓝的云。
锦瑟侧过头来,看着糯米团子般的絺奚;她身后的修长的绿色茎杆,在风中微微摇曳;杆上光滑,只有白色的茸毛;虽是同一品种的,但杆上,结出的花儿,颜色各不相同,有红有粉有紫,朝着蔚蓝的天空,散发着淡淡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