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看香草有些不赞同,还是很担心的表情,就补充道,“今天有些晚了,你待会儿让人给我熬一些消暑的绿豆粥备着,我晚上回来喝,明天早上再看看要不要叫何太医过来看看。”
香草这才忙应下了。
明舒想了想却又道:“你现在就过去跟小厨房的人说吧,我在这里等你。”
香草:……
她有点莫名其妙,这么急吗?
而且这事她打发个小丫头过去就是了,用得着自己亲自去码?
可是她听明舒的话听惯了,在明舒坚持的目光下不敢有什么异议,只得心怀疑虑地下去了。
香草离开,明舒转头就对青兰道:“青兰,你等会儿准备些点心和饭菜送到我房间。”
青兰一愣。
她抬头看向明舒,明舒对她做了一个口型,青兰面色一变,便低头应是下去了。
***
“阿娘。”
明舒入到长公主院中,看到坐在软塌上翻着书的长公主就唤道。
长公主看她过来,放下了书,唤了她到身边坐着,一边让人备饭,一边招呼明舒去吃桌上的荔枝。
那东西长公主不爱吃,嫌热气重,但明舒爱吃,当季她便都让人常备着。
明舒就伸手拈了一颗到手上剥着,一边就开口问道,“阿娘,今日那个和郡王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听她问起这个,就挥了挥手让服侍的人全部退了下去,再笑吟吟地看着女儿,没答反问道:“舒儿,你觉得他怎么样?”
明舒被她这一笑一问简直弄得头皮发麻。
主要是她才被赵景烜“捉-奸”,心里有鬼。
她能觉得他怎么样?
她母亲此时说这话的表情语气分明就是在问她云英未嫁的女儿,“女儿,你觉得他怎样,如果不错,阿娘就定下你们的婚事”……
她已经有婚约了啊啊啊啊!
那个人现在还正凶神恶煞地坐在她房间,她还不知道今晚要怎么打发他!
明舒四处张望了一下,生怕身边藏了赵景烜的人,这话就会立即传到他耳中似的。
她龇了龇牙,权当是笑了一下,然后道:“还,还好吧,他是一个很好的将军,感觉是对皇帝舅舅和大周都忠心耿耿,死而后已之人。”
所以皇帝要他弄死自己,他肯定会真的弄死自己的!
“阿娘,您知道他来江南做什么吗?还有他跑来舅舅家提亲是什么意思?”
明舒迅速转换重点问道。
可长公主不懂得明舒的心。
她笑道:“他说他对我的女儿一见钟情,想要走正规的提亲流程,所以就请了家中长辈上门提亲。”
明舒好险就被刚递到口中的荔枝给噎死。
她吞了荔枝,很有些不可思议道:“所以,阿娘,他到底想做什么?皇帝来让他做什么?不会是真的跟我有关吧?”
她心里已经有答案隐隐呼之欲出。
但仍想从她母亲口中说出。
她又不傻。
她跟皇后和太子都有仇。
现在赵景烜势头越来越大,大到皇帝和太子大概都有些坐不住了。
皇后和太子本来就不想她嫁给赵景烜,现在肯定更是不想。
因为他们害怕,害怕她嫁给赵景烜之后,会利用赵景烜的力量对付他们,为父亲报仇。
或者还会害怕她撺掇着赵景烜,把他们从皇位上拉下来?
皇帝那就是个糊涂的。
但再糊涂,他忌惮赵景烜,忌惮燕王府却也是真真切切的。
就算明舒不知道皇帝还忌惮着她母亲。
但就以皇帝对皇后和太子偏听偏信偏袒的劲,只要皇后和太子不想她嫁赵景烜,皇帝自然也不想她嫁。
所以他派他最忠心和得用的大臣和郡王来弄死她?
而且,她母亲明知道这其中有问题,为什么还要让她单独招待和郡王?
要使美人计吗?
明舒盯着长公主。
长公主看她紧绷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手,道:“舒儿,我记得当年你是并不愿意和赵景烜定亲的,当时定亲,也是情势所迫。这些年,你也从未跟阿娘提起过他。你跟阿娘说,你心底其实是不是并不愿意嫁给他?甚至称得上排斥?”
毁掉和赵景烜的婚事的确有风险。
但她不想女儿所嫁非人,痛苦一辈子。
她很清楚,一个女人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更何况还是赵景烜那样强势的男人。
如果他发现女儿心有所属,女儿一定不会好有什么好下场。
明舒被长公主问住。
这事要怎么说?
她以前从不跟她母亲谈赵景烜的事,并不是因为她讨厌他,或者有多排斥那桩婚事,而是那事对她来说真的太复杂,她不想说。
却没想到让母亲误会了。
而现在她还是同样不想跟她母亲讨论,更何况现在那人还杵在她房里呢,说起这个就让她心烦意乱。
不过她也不想她阿娘乱点鸳鸯谱。
她摇了摇头,道:“阿娘,不管怎么样,燕王世子都是我的恩人,他要娶我,我就会嫁给他的。”
她只是想要调整好自己跟他相处的模式,不要跟前世一样而已。
“舒儿!”
长公主握住她的手,道,“报恩有很多种方式,但没有必要一定要嫁给他。”
明舒真不想讨论这个。
她忙把话题转回去道:“阿娘,亲事都已经定下六年了,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还是先说说和郡王的事吧。阿娘,他来江南到底是做什么?是不是皇帝受了皇后和太子的蛊惑,让他过来做什么?”
“嗯,”
长公主看她是真不想说赵景烜,心里叹了口气,道,“舒儿,你知道,他们不想让你嫁给燕王世子,派和郡王过来,约莫就是想让他阻止这件事的。但和郡王他是阿娘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一个很实诚的孩子,他说想娶你,必然是真的想娶你,以后他也会对你好的。其实,”
这回她是真的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是我不放心燕王世子。说起来,燕王世子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我就从来没有看透过他的心思,只从这几年他的行事和战功,你就知道当年他隐藏了多少实力,还有他的野心。男人野心太大,女人往往只能成为他们往前行路上的踏脚石,或者过眼云烟。”
但野心大也有好处。
那就是只要用足够的利益去换,这个亲事就可以取消。
更何况,长公主本身就觉得,当年赵景烜求娶明舒,目的就不纯。
毕竟当初明舒不过才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说真心爱慕,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怎么话题又转回来了?
明舒很无奈。
她道:“阿娘,和郡王是受皇帝命令,他现在想要娶我,跟当年皇后和太子想要把我弄进东宫有什么分别?我是觉得他人还不错,但那是从大周,以一个臣子和将军的标准来衡量,可不是从为人夫的角度去看。您可千万别被他的表相,和以前多年的感情给蒙蔽了。”
说完她想了想。
虽然觉得对她母亲来说有点残忍,但还是道,“阿娘,我听您以前跟我说过,陛下在登上大位之前是一个十分忠厚仁爱的人,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兄长,皇外祖父就是看中他的忠厚仁爱,才选他为后继之君的,可是谁又能想到他为君之后,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说完又讽刺地笑了笑,道,“其实也不是,于皇后和太子来说,他未尝不是一个非常好的夫君和父皇。他没有负他们,只是负了阿娘你,负了皇外祖父,负了天下人而已。”
否则不会好好的把一个大周江山弄得乱相四起,千疮百孔。
“所以,看人真的不能只凭感情用事,更不能看他对自己当下如何,看他对旁人如何……还是就事论事比较好。”
明舒早已经发现她母亲看似强势,但其实是一个非常感情用事的人。
她的大部分决定,都是基于感情出发,而不是由理智决定。
这大概也是因为她幼时深受皇外祖父和皇外祖母宠爱,无需考虑太多,全由自己的喜好行事的缘故吧。
不过她也明白。
母亲更愿意相信和郡王,大概跟她更愿意相信赵景烜一样。
谁都更愿意相信那个跟自己接触得更多,更了解的人吧。
她伸手握住长公主的手,道:“阿娘,和郡王是陛下的人,就这一点,他便已不足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