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房病友的家属端详了他一会,开口:“你这气色还不错,之前也有个脑动脉瘤手术完了醒来的,话都讲不出,你这还不错。”
周爸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是命大,你们家这位怎么回事?”
病友的家属一边给病床上的男人按摩一边说:“脑淤血,比你这严重多了,人啊,有的时候就是得信命,这病说来就来。”
周爸爸一台口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陆行,他微微抬手朝他招手:“来了啊,怎么不也在家里休息休息。”
同房的人看到站在门口的陆行:“这是儿子还是女婿啊?”
周爸爸笑而不语,那人又说:“女婿吧,之前一直还有一姑娘陪着的,他们俩这几天可累着了,遭罪哦。”
周爸爸也不在意那人说了啥,点点头跟着说:“是挺遭罪的。”
“这两个孩子懂事哦,我们家那女婿来过几次病房哦,宁愿天天打麻将,也不肯来看一眼。”
陆行在隔壁床家属的抱怨声中走进病房,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把粥打开,试了试温度,正好。
抬头看着病床上嘴唇起了些死皮的周爸爸,将粥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倒了杯水放在他手上,周爸爸喝了两口,陆行又将杯子接过放在一旁。
“现在饿吗?现在还只能吃流食,我买的小米粥。”
周爸爸这些天还没有进过食,全靠盐水和葡萄糖补充养分,肚子里确实有饥饿感传来,于是便点了点头。
陆行将粥和勺子放在周爸爸手里,坐在一旁没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不太会和像周爸爸这样的长辈相处,这源于他的童年并没有很好的跟长辈相处过,他像个寄居的客人在亲戚家游走了几年后,就直接被送到了夏迪身边,跟夏迪的关系不言而喻,唯一说得上话的长辈大抵就是宋尽,但他们俩的相处模式更像是朋友。
宋尽很能站在他的角度看待问题,某种程度上宋尽成为了他和夏迪之间的磨合剂,如果没有宋尽,他想他和夏迪的关系可能会更差。
虽说陆行没有和长辈相处的经验,但是好在周爸爸并不在意。
他手上捧着陆行买给他的粥,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这个男孩。
他早在三年前就知道了他的名字,却是第一次见面,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他还记得三年前周妈妈气急败坏的给他打电话,话筒里周妈妈满是火气的话像是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洒出来。
一句比一句火气大,他能想象到简简和周妈妈之间因为面前这个男孩爆发了怎样的争吵。
他原本想着等过两天就赶去鹏城,调节一下母女俩之间的气氛,毕竟那是两头犟驴,但是他没想到,仅仅只是晚了两天而已,等来的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噩耗。
等来的是阴阳两隔,等来的是简简的病。
恨他吗?并不恨,这不是陆行的错,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错。
他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早就知道看问题并不能片面,那是一场意外,谁也不能怪。
就像同病房的人说的那句,这都是命,不得不信,也不得不认。
看着面前这个男孩的脸,和周妈妈当时偷偷给他拍的那张照片,又有些许不同,成熟了,没有三年前那样青涩了。
他成长的速度很快,不像是同龄人。
“简简的妈妈当时很反对你们在一起。”
陆行怔住,他没有想到周爸爸会跟他说这些,他不知道如何接话,但周爸爸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很多事情从他口中婉婉道来。
“因为这件事,简简和她妈妈爆发了剧烈的争吵,简简很倔,那个时候她很相信你,想赌一个跟你的未来,但是她妈妈死活不同意。”
陆行唇角抿成一条线,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周爸爸像是没有察觉到继续开口:“你也不要怪简简妈妈,她只是太爱简简了,舍不得她吃苦。”
“简简妈妈比我大,她身份证上的年龄是假的,我们也没跟简简说过,久而久之这件事就像被我们共同掩盖了的秘密一样,没什么人知道”
“我们那个年代,男大女再多岁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女大男不行啊,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啊,周边的人总有知道,总是会有人指指点点:那赵家的老姑娘找了个小白脸啊!”
“我年轻的时候懂事得晚,她受了太多太多苦,她只是不想简简把这个苦再吃一遍。”
“我们双方的父母当时都不同意,也抗争了很久,简简妈妈当时放弃了县城的工作,跟我去了城里从新开始,那段日子实在太难熬了,是我对不起她。”
周爸爸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那是一段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往事,却与现在紧紧相通。
陆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有办法去怪周妈妈,这分开的三年,像是上天对他们的考验一样,突如其来却又避无可避,他感觉到自己喉咙发紧,很想对周爸爸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只好小声询问道:“你还要喝水吗?”
周爸爸摇摇头,转头望向窗外,过了好一会回过头来看着陆行说:“孩子,我不会阻挡你和简简在一起。”
“但是你要答应我,好好对简简。”
“她已经……”
周爸爸的话没有说完,但陆行很清楚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面前这个男人和他一样,深深的爱着周简。
“我会好好对周简的。”
“我爱她。”
第54章
周简一觉醒来,夜幕低垂,屋里有阵阵饭香,还有厨房里隐约传来细微响声,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个人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像是和过去做了一个了断,放下了那段黑暗的悲伤继续前行,终于走出了那阴霾。
她在床沿做了好一会,肚子里传来“咕噜”声,她揉了揉肚子,走到客厅,试探的喊了句:“陆行?”
厨房里的人很快就听见了,苏洁从站在灶台前仰着半头,回看她一眼:“我不是你小情人!”
然后将焯好水的排骨丢进砂锅中已经熬得差不多的排骨:“现在是奉你小情人的命,给你熬个粥。”
周简走进厨房,看到案板上放着的葱花和香菜,从刀架抽出刀麻利的切成小段。
苏洁侧头看了看她,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小碗递给她:“看起来气色不错。”
“嗯,当时都给吓傻了,想着我爸要出点什么事,我估计会疯。”
“怎么也不告诉我们,把不把我们当朋友。”
周简哑然,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我好像当时犯病了,这几天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像是在一场迷雾里行走,走在无边无沿的混沌和湮没无声的空虚之中。
“好些了吗?”苏洁有些关切问。
周简点点头:“好些了。”
苏洁觉得身边的周简的状态轻松了很多,她像是过下了过往一样,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口:“阿简,总要向前的。”
周简第一次对她劝慰的话作出回应:“我会好起来了,你们不用太担心了。”
苏洁有些愕然的看着她,周简见她一副惊奇的样子,从她手上接过勺子,搅了搅正在熬的排骨粥。
苏洁手上一轻,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好一会,才出声调侃:“啧啧啧,还是情人管用,我们这些朋友啥也不是。”
周简将勺搁在碗里,然后伸手抱住面前的苏洁:“谢谢你,阿洁,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幸运。”
苏洁的眼眶湿润,煽情的戏码不过两秒又把周简一把推开:“滚滚滚,两个快三十岁的女人了,肉麻兮兮的。”
周简松开揽住她的手,轻声说:“我辞职啦。”
苏洁倒是没有特别大的惊讶:“早就说你那个劳什子老师干不久,你还特意考个编制,生怕我们不知道你是学霸是吧。”
说完拿过碗里的勺子,将火关掉,又将周简切好的葱花和香菜倒进去,搅拌了一下。:“打算自己做,还是去带团队?”
“还不清楚,等过段时间再看吧,想休息一下,整理自己的心情。”
“也行,要自己单干的话,我这边到时候帮拉资源,要不我说我们就合伙吧。”
周简从壁橱里拿出一个保温桶,走到水龙头下洗了洗,又用厨房纸擦拭干净:“你做跨境电商了,我做国内的,这二者之间在选品上就有很大的区别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