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轻,回宫。”
带上江筝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包袱,席风荷匆匆就回了宫。
折扇在一旁安静地听完了全程,待席风荷走后,她冷静地道:“看来江公子和皇后娘娘之间,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整个京都谁人不知,席家三小姐席风荷嫁给了太子顾钟越,如今是大弘的皇后,又有谁不知,钟卿,是长公主的芳名。
江筝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个人,也知道他们刚才的对话全被听了去,他不自然地转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公子你放心,折扇绝不会向外人透露一句。”折扇低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落寞,“江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吧,或许还能见公主一面。”
江筝如梦初醒,匆匆告别了折扇便走了。
听到关门声,折扇坐回到梳妆台前,神色淡然地将头上的珠钗尽数拔下:女为悦己者容,如今悦己者已心有所属,她要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在皇陵里待了数月,顾钟卿陪在自己的父皇母后,那个烦人精江筝陪着她,如今她要回去了,虽然那江筝有些烦人,但为了感谢他无微不至的照顾,顾钟卿默默地将自己最喜欢的碧玉蝴蝶簪留了下来,没别的意思,就是给他做谢礼。
踏上回宫的马车,顾钟卿回望了一眼静穆的皇陵:父皇母后,女儿要回去了,你们在九泉之下,一定要保佑越儿,保佑大弘。
江筝匆匆赶来,已经是人去楼空,他只见到了一只簪子,是顾钟卿最常戴的那只,他将簪子放在胸口,喃喃道:“卿儿,后会有期。等我……”
第二十八章
宏庆殿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被得到消息的大臣围得水泄不通,就力青想让长公主和亲一事发表者不同的意见,有人主战,自然也有人主和。
“安平公主是我大弘唯一的嫡长公主,怎能屈尊嫁给那洛桑小儿!力青此举,是不把我大弘放在眼里,皇上,不能答应啊!”
“皇上,力青与大弘素来交好,若是不应,怕是会伤了和气。力青部落怕是蓄谋已久,说不定会借此机会与大弘断交,甚至向我朝宣战。到时候……”
“那又如何?大弘幅员辽阔,兵力强盛,难道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力青不成!”
“力青近几年来陆续吞并了周边部落,已是北疆首屈一指的部落,力青人善骑,若两军交战,大弘有几分胜算先不言,到时候遭殃的可是百姓啊!陛下,三思啊!”
“……”
顾钟越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他何尝不想直接回绝了力青的使臣,可正如他们所言,两国交战,遭殃的一定是百姓。作为君王,应当把百姓放在首位,可那是自己的姐姐,这世上唯一的他的血亲。
顾钟越心乱如麻,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众臣瞬间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齐齐望向了,期待着他做出定夺。
“众爱卿先退下吧,待朕与安平公主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皇上……”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试图再劝。
“退下!”顾钟越厉声道。
众臣面面相觑,片刻之后纷纷退下了。顾钟越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抬起头望着梁上,纠结万分,“父皇,我该怎么做……”
长明街是回宫的必经之路,马车行到半路,顾钟卿透过窗子看到长明客栈周围围满了禁军,连初阳也守在了门口。
“停车!”带着心中疑惑,顾钟卿下车来到了初阳面前,初阳见到她时,有些不自然地向她行了个礼。
自从那日先帝提出要让初阳做驸马迎娶顾钟卿被他拒绝之后,初阳便知道了她的心思,再见到顾钟卿时总是十分拘泥,躲躲闪闪的,说不了几句便找借口离开。
顾钟卿还因此伤心了一阵,不过,她现在已经放下了,她释然地笑笑,问道:“初阳将军还在怕什么,你放心,我已经不会再纠缠你了。你大可不必这样躲着我。”
初阳低下头,缓缓地道:“微臣不敢。”
真是个榆木脑袋,顾钟卿心道,偏偏她当时就喜欢他这副样子,顾钟卿自嘲一番,又问道:“将军,为何禁军会在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里头是力青的使臣,陛下特命微臣来保护他们。”初阳低着头,不敢看顾钟卿的眼睛。
“力青?他们来作甚?”顾钟卿不解,又问道。
初阳侧过脸,不说话了,顾钟卿隐隐觉得事态有些不对,她直直地盯着初阳的眼睛。
“初阳,你告诉我,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初阳倒吸一口凉气,“禀公主,他们……他们是来求亲的。”
席风荷从醉花楼回来就去了宏庆殿,可里头是朝臣们在商议政事,她不便入内,只得先回归语殿等着,好容易等着众臣走了,孙营又来报说顾钟卿回来了,正与顾钟越在殿中,不知在说些什么,让席风荷再等一会儿。
“陛下好像很生气,奴才在外面都听到了陛下的声音。”孙营说道,在顾钟越身边服侍了这么些时间,他第一次见到皇上生那么大的气。
席风荷这下更坐不住了,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急如焚。她知道顾钟越虽然在她面前无赖些,但却是个好皇帝,同他父亲一般,心中装着百姓,可现在这种情况,她怕顾钟越会为了他姐姐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来,更让她担心的是,她心中隐隐有预感,顾钟卿会同意嫁到力青去。
宏庆殿
“不行,你不能去!”顾钟越暴跳如雷,完全没有了刚刚的冷静。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顾钟卿不愿意,他就算顶着朝臣的压力,也会回绝了力青,也绝不会强迫顾钟卿。他甚至想好了让初阳先发制人,扣下力青的使臣,作为警告。
可顾钟卿回来后,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说,“我嫁。”
顾钟越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同意,但他固执地认为,这绝不是顾钟卿的本意。
顾钟卿神色平静,“怎么,不是你让我自己做决定的吗,我现在已经做好决定了。”
“你知道力青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北疆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洛桑帕尔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
“弟妹在嫁给你之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吗?”顾钟卿淡淡地反驳道,仿佛不知道北疆离京都有上千里。
“这不是一回事!”虽然席风荷不知道他的样子,但他们是见过的,更何况他那时已经对席风荷有了好感,可那洛桑帕尔的品性如何,他们一概不知。
“怎么不是一回事了,反正我早晚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无视自己弟弟的怒火,顾钟卿悠闲地饮了口茶。
“你若想嫁,京都中多得是文武双全的男子,陈太尉家的老二,能文善武;孙太傅的侄子,长相俊美,出口成章,就算是李崇的儿子李呈先,都比那洛桑帕尔好过千倍万倍!”
“那有什么用?我嫁给他们,力青的使臣就会心甘情愿地走了吗?若他们借此发兵……”
“那就同他们一战,大弘将士们整装待发,只要他们敢。”
“你有没有想过,若力青与大弘开战,北疆边界的百姓怎么办?”顾钟卿一改刚刚的慵懒,神情严肃起来。
“……”
“越儿,”顾钟卿慈爱地看着他,“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这样任性了,你是皇帝,要以百姓为重。”
“而且,你已然成家,我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顾钟越蓦然想起小时候顾钟卿照顾自己的样子,那时顾晟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暇顾及他这个刚刚出生的皇子,虽然那时的顾钟越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
明明比顾钟越大不了多少,顾钟卿像一个大人一样照顾着顾钟越,顾钟越不愿让乳娘喂饭,顾钟卿就自己喂,顾钟越晚上睡不着觉,顾钟卿就在一旁给他唱童谣。
“这是母后教给我的。”
“母后长什么样子啊?”顾钟越好奇地睁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
“母后啊,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很久之后顾钟越学到了一个词“长姐如母”,在没有母亲的顾钟越身上,他深有体会。
后来他发现,顾钟卿和他印象里活泼善良的姐姐不太一样。
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会很沉默,顾钟越偶尔会看到她自己在御花园面无表情地坐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也知道,她脾气不好,是个很任性且倔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