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坤反问道:“如何收回?”
润玉悠悠道:“直接收回肯定是不行的,我们不谈收回,只谈――变法。”
云坤问道:“怎么变法?”
润玉说:“我们可以赋予魔尊琅镜对魔界范围内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命权,以后凡是魔界三品以上官员,都先由魔界长老报送,魔尊任命后,报上清天备案,由上清天加盖了帝君御玺的任命书,下发回去,方为有效。这样孔硕、陌�Z两位长老的势力恐怕不少都会转投琅镜的麾下。而我们也把住了最后一道关卡。”
他刚刚重伤未愈,一口气话说多了点,气喘得有点厉害,竟然连连咳嗽起来。
云坤坐在床头,轻轻拍了下他的背,皱眉道:“琅镜手上并无多少兵卒,他当然乐意这样变法。但是宫烨长老又如何会同意?”
这样收回人事权,无疑是掐住了宫烨长老的脖子。
润玉谦恭的侧了下身子,表示了他的受宠若惊:“所以,我们要把魔币铸造权给宫烨长老,作为交换条件。”
云坤疑惑的问:“你的意思是?”
润玉说:“宫烨长老之前在自己领地铸造的魔币,只在本地流通,如果我们能够帮他废除魔界其他的魔币,把他所铸造的魔币,推广到整个魔界呢?”
云坤摇头道:“那岂不是魔界的财权,全部在宫烨一人的掌控之中?”
润玉意味深长的说:“我们自然不能这么白白帮助他。我听说,鬼界多有奇花异草,其中有一种草药,名为霓虹草,制成汁水,添加进金属之中,以灵力测试,便可发出七彩绚烂光芒,六界独一无二。如果上清天能够控制鬼界的此种草药......”
云坤忽然醒悟:“你是说――”
润玉眼中眸光闪动:“我们可以要求宫烨长老在魔界所铸造的魔币中,添加霓虹草汁水,作为魔币真伪的依据。
他声音略沉了些,似乎在思索细节。
“整个魔界的财政权,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但是,只要此种魔币全面铺开通用,一旦魔界有任何异动,上清天不再提供这种草药,魔界的魔币就等于一堆破铜烂铁,经济随之瘫痪。”
他语声恭敬和顺,尾音中隐约却有几分铿锵之意。
“此谋或许十年,百年未见得有成效,但是千年之后,必成大计。如在魔界试用可行,以后可逐渐推广至六界。不知帝君觉得可否?”
朱雀在一旁听着,越听越心惊,难怪师兄对润玉处处提防,甚至还说出此人如不能用,宁杀之也不可为敌的话。
如此大才之人,伸手即可翻云覆雨,稍动心思,必可倾覆六界!
云坤看润玉的眼神,已经全然变了。
此人明明有经天纬地之才,为何要故作奸佞小人之态?是功利之心太重,偏好捷径,还是另有所图?
他霍然色变,眉目冷厉,声如刀锋。
“你入上清天有何图谋?你到底是谁?”
润玉蓦然升起一股凉意,他知道自己操之过急,才华太外露,反而引起云坤的怀疑了。
他心中瞬间千回百转,面上却丝毫不露:“帝君,为何有此一问?”
云坤眼中冷意更甚:“以你之才华,就算在那与世隔绝、荒无人迹的北冥岛,也早该出人头地了,怎会到今日还默默无闻。”
他面容凉胜寒霜:“若说你是淡泊名利,不愿和人争夺,那为何到了封玄军中,又如此锋芒毕露,急功近利?”
他语气森然,仿佛只要润玉一句话回答不上,便要马上操刀相对。
“润玉副统领,麻烦你,解释一下。”
朱雀急的手心沁出汗来,在旁边却是一句话不敢多说,只得眼巴巴看着润玉。
润玉暗自心惊,他知道这一关如若过不去,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灰烬,还会有性命之忧。
他抬头望了朱雀一样,看见她眼中担忧之色几乎要露于表面,还好云坤一心只盯着他,并未关心朱雀,否则只怕早就发现不对,不禁心中默默哀叹。
自己再不想办法,恐怕两人要一起倒霉了。
他面上泛出淡淡苍凉的苦笑:“帝君原来是怀疑这个――”他长叹一口气,欲言又止,仿佛有极大的难言之隐。
云坤见他面容似有悲戚之色,一时间有点恍惚,怀疑自己是错怪了他,心中有点后悔,口气反倒和缓了些。
“你有什么苦衷,但说无妨。”
像润玉这样的人才,他实在是从心底盼望他是没有问题的。
润玉低声说:“本是家族间一些不光彩的旧事,不欲为外人道,但是帝君问起,微臣自然不敢隐瞒。”
云坤不再说话,只以一种安静的姿态默默看着他。
润玉神情游弋,仿佛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情。
“帝君在任命我之前,应该已经查过了我的档案,知道我有一个哥哥,名叫季凌。”
云坤点头,他自然是查过的,而且知道兄弟两人早已翻脸,多年互不相见,那个季凌道行不高,远不如润玉,已经于几百年前寿终正寝。
润玉缓缓的说:“我们九角龙鱼一族,人丁稀少,能够修炼成人形的更加万里无一,这几万年来,也只我们兄弟两人相较成器一点。我自认为天份远胜于兄长,然而族人却说我兄长为人圆滑通达,更属意他继承族长之位。我心中不服气,与兄长大吵一架,后来便离家出走,潜心修炼,只盼有一日回到族里,能够扬眉吐气。”
他说着,抬起眼角,偷偷瞟了一眼云坤,见他有些神思不属,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了和他哥哥云�|的一些往事?
这一段是朱雀在给他身份的时候告诉他的,都是季舒本人的真实经历,就算云坤去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
关键的,在下面。
他稳了稳神,神情更加凄凉,开始胡编乱造了。
“我在外修炼多年,只盼着有一天能够回去和兄长一决高下,让族中长老们知道他们当初的选择是错的。正当我意气风发之时,却收到了兄长的死讯。我一时间不能接受现实,就悄悄的潜回了族中,想去看看兄长的坟墓。”
他把话说的巧妙,既然是悄悄潜回,当然没有人证物证,云坤也查不到任何东西。
“我在拜祭过兄长之后,想起我们小时候曾经那般要好,后来却兄弟阋墙,翻脸成仇,我离家出走前,在家中所遗留的一些儿时物件,只怕早就被丢弃,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趁着无人注意,回到了房中,想要寻找一番。”
“趁着无人注意”――他着重强调了下,无人证,无人证。
“我在房中翻找,却无意中翻出了我兄长给我留的一封信。”
他半阖着眼睛凝神思索,声音微微颤抖。
“兄长在信中告诉我,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四处寻找我,却始终不见我踪迹,日思夜想之下,身体每日愈下。他说,我虽然天赋极高,但为人不够圆融,恐过刚易折,一直为我担忧。他自知时日无多,只盼我在外经过历练之后,能够学会人情练达,将来继承他的位置,挑起全族重任。”
他颓然闭上了双目,已是痛心疾首。
“我这许多年来,一直深恨兄长,以为他看不起我这个弟弟,每日勤学苦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打败他,一雪前耻。如今却得知一切都是我误会了他,辜负了他对我的期望,心中悔恨至极。”
“兄长虽然在信中说,希望我继承他的位置,但是他去世的匆忙,并未和族中长老说,我自然也不能�`颜去宣传此事。但是兄长的殷殷嘱托,我自当谨记于心。我在兄长的坟前烧掉了这封信,发誓从此不再隐居于世,必定出人头地,做出一番成绩,以告慰兄长在天之灵。”
信烧了,云坤想看也没得看,免得他突发奇想找他要信。
他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眸中无限惆怅,仿佛在强自忍耐,低声说:“微臣刚刚失态了,帝君请勿见怪。”
朱雀心中大起大落一番后,如今只剩炙热的爱慕。润玉反应之迅捷,行事之机敏,无人可出其右,她就知道,她喜欢的男人,果然是人中之龙。
云坤眼中的怀疑已经渐渐淡去,但他并未多说什么,也许润玉所说的事情,让他想起来一些愉快或不愉快的回忆,他下意识的回避了,只是默默的站起了身。
“今天,是本君多疑了,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