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沉吟道,“既然已经奖赏过一次,为何又连升数级?”
司墨语气依然恭敬,目光里却带了些不屑和轻视。
“帝君可还记得,就在前不久,帝君曾经派陵光神君去犒劳此次平叛有功的将士?”
云坤说:“此事又和朱雀有什么关系?”
司墨说:“此人在陵光神君前去视察之时,大献殷勤,投其所好,居然得了她的青眼――”
“哦?”云坤听出了话中之意,颇为意外,“你是说,朱雀看上了他?”
司墨说:“此事众说纷纭,不过两人举止亲密,陵光神君还为了他,亲自去找了执明神君,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个职务。”
云坤听了司墨的话,不禁笑了起来:“我头一次见你竟然也关心这些事情。”
司墨脸微微一红;“并非属下存心打听八卦,实在是这次提拔过于破格,军队中有许多人十分不满,都说此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品不堪,先是为求上位告发主帅,接着又巴结讨好陵光神君,靠着攀龙附凤得了这个职务。”
云坤抓住了重点:“金玉其外,想来此人风度相貌应属上佳了?”
司墨语气别扭,浓浓的酸味几乎快要溢出来:“有些识人不清的女仙,倒是对他颇为赞赏。”
云坤不禁莞尔:“识人不清的女仙,你该不会说的是朱雀吧?”
司墨对朱雀的心思,虽不曾言明,他心中却是有数的。话说回来,朱雀一向眼高于顶,能够看上的男人,他也十分好奇。
司墨尴尬的说:“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云坤眼眸里兴味更浓:“短短三个月内,先后攀上四人,封玄视他心腹,青龙为他请功,朱雀与他传情,玄武赐他高官,从一名小兵,竟至宁远将军一职。此人――非池中之物。”
司墨接口道:“这个职务,玄武应该是看陵光神君面子上给的。”
云坤道:“朱雀和玄武向来不和,只怕面子没那么大,必定另有原因。”
他看着名册片刻:“宣这个人,我要见见他。”
――――――――――――――――――――
上清天的正殿内。
润玉遥跪金銮殿玉阶下,脊背笔挺,姿势挑不出丝毫差错,已是整整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云坤一言不发,专心批阅奏折,他便垂眸敛色在下面等着,脸上是不动如山的肃穆庄重,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神态。
又过了一柱香时间,云坤终于想起来他了。
“你便是新上任的宁远将军季舒?”
润玉抬起头,声音清亮,气质雍容沉稳:“禀报帝君,微臣名季舒,表字润玉。”
云坤问:“你可知我为何要你在下面跪这么久?”
润玉老老实实回答说:“微臣不知。”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连云坤的面都没见到,就得罪了他。
云坤合起了手上的奏折,慢悠悠的说:“你原来是封玄的手下,主帅心怀怨望,意图谋反,你不好生劝导,反而先是推波助澜,助其成事,后又暗自告发,以做进身之阶。如此小人行径,令人不耻。”
润玉只觉冷风凌背,额角却在冒汗。
第98章 死讯
云坤合起了手上的奏折,慢悠悠的说:“你原来是封玄的手下,主帅心怀怨望,意图谋反,你不好生劝导,反而先是推波助澜,助其成事,后又暗自告发,以做进身之阶。如此小人行径,令人不耻。”
润玉只觉冷风凌背,额角却在冒汗。
云坤这番话,虽然纯属猜测,却与实情极为接近。
为了掩人耳目,云�|和朱雀只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兵的位置。如果要走常规渠道升迁,不要说区区半年,就算几百年也未必能够出人头地,靠近云坤身边,他必须另谋捷径。
奸臣、佞臣之道自然比忠臣、能臣之道要快的多。没有升迁的机会,他就自己创造机会。
他察觉出云坤对白虎原亲信封玄阻扰军队改制十分不满,就想方设法调入了封玄的队伍,成为了封玄的亲信。封玄虽然骁勇善战,但头脑简单,对威武军原统帅白虎感情极深,同时对云坤要重组威武军一事颇有怨言。他定下计策,在封玄身边装作无意,暗示帝君对白虎早已忌惮,所以在白虎进攻魔界之时,故意拖延援军,间接导致了白虎身死,更在白虎死后立刻重编威武军,欲一举消灭白虎在军队的影响力。
这些话半真半假,封玄本来已经对云坤不满,加上他从旁怂恿,一怒之下竟然带亲信部队出走上清天,他马上向孟章神君青龙告发。青龙早有接替白虎军队势力的想法,得讯后迅速派兵前去阻拦,坐实了封玄谋反的罪名,而他也在此次的战役中,因为亲手诛杀封玄,而一战成名,为他青云直上之路奠定了基础。
封玄是否真的谋反,并不重要,关键是他的“谋反”为云坤找到了一个好借口,扫平了军队改制的障碍,之后重整白虎旧部,再无一人敢提出异议。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上清天从上至下,人人都试图从这桩“谋反”中分一杯羹,他便不是谋反,也是了。
润玉正是看准了人心所向,才大胆设下此计。云坤当日也认可了他的功劳,接受青龙为他请封校尉,为何今日又要重提此事,竟然像是要找茬的样子?
云坤见他不答话,又重复了一句:“我说的可对?”
润玉心如电转。
云坤对封玄谋反之真假心知肚明,却当时并没有提出异议,说明他并不反感他这种揣摩上意,投其所好的做法。执明神君玄武的升迁之路,也是靠着为云坤捕杀不灭者而来的,可以间接说明了云坤喜欢什么样的下属。
――要能够为上分忧,又要好控制。
那么今天的下马威,难道是为了试探他是否能够为其所用?
他躬身回答道:“禀帝君,微臣只有一个主帅,那便是帝君,只有一个忠心的对象,就是上清天。”
云坤说:“这么说,你告发封玄,乃是舍私情而取大义了?”
润玉有一刻踌躇,就势认下来,再说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是最平庸也最保险的方案。
但是,富贵险中求。
他一瞬间主意已定。
“帝君,封玄反叛,自是忘恩负义,罔顾君恩之举。微臣自察觉端倪后,也旁敲侧击劝说过一两次,无甚用处。微臣认为,封玄对帝君怨愤甚大,长期以往,恐怕动摇军心,不利于帝君整编威武军计划之推进,不若仿效郑伯克段于鄢之典故,欲擒故纵,永绝后患,更可以威慑其他首鼠两端之人。”
他做过亦步亦趋,在夹缝中求生存的皇子,也做过高处不胜寒,操控群臣的天帝,深知为上位者,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臣子自作聪明,对自己撒谎。
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为谋前程,出卖上司的佞臣并不要紧,有欲望,有缺陷,才能为上位者所用。如果巧言文过饰非,只怕还会引得云坤反感。
云坤冷笑道:“好个郑伯克段于鄢,听起来,你倒是处处在为本君着想了。”
浓浓杀气扑面而来:“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替本君做主的?”
润玉坦然跪下:“微臣本着为帝君分忧,也为自己谋前程的想法,擅自揣测上意,罪该万死。帝君说微臣是小人行径,的确不假――”
他语气转为激昂。
“可自古以来,成千秋伟业者,不必拘泥于小节,善用鸡鸣狗盗之人,亦可成大事。微臣愿背小人之污名,为帝君驱策,以全帝君之清誉,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帝君有任何处罚,微臣甘愿领受。”
明明是一番媚上的话,让他说的慷慨傲然,热潮汹涌,配上脸上视死如归之表情,仿佛将一片真心,一腔热血捧于面前,端的看你收与不收。
云坤语气森森:“当真甘愿受罚?”
润玉叩首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云坤沉吟不语,大殿异常的安静,只听到沙漏滴滴答答的声音,像人因为紧张而跳动的心脏。
他良久方道:“此事便罢了。听说,你当了校尉,尤嫌不足,又攀上了陵光神君,让她给你谋了宁远将军这个职务,可有此事?”
润玉心下一安,知道自己刚才那把是赌对了,只是云坤提起朱雀之事,不知又是何意?
关于云坤的个性,云�|和朱雀为他提供的信息十分少,他一时间摸不准,只得模棱两可说道:“微臣确实和陵光神君一见如故,得蒙神君看重并推荐,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