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任何代价。
朱雀急道:“润玉,你一向做事谨慎,今日为何这么冲动――”
润玉往日清明如水的眼眸,看起来有些恍惚,又透着些许疯狂和混乱:“我本来有过很多次机会,可以改变这个结果,就是因为太瞻前顾后了,总想着顾全大局,才导致事情到了这一步。”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缥缈又虚无,像袅袅升起的薄烟,风一吹就会消散,却带着浓浓悔意和无可遏制的绝望。
“早知道做什么都是徒劳,还不如冲动一把来的好。”
他虚与委蛇,苦心经营,不过为了和她博一个安然稳妥的将来,不必再群敌环绕,不会再孤苦无依。若没有她在着身边,他要这大业何用!
他深吸一口气,冷声说:“朱雀姑娘,我不想和你动手,但是如果你一定要拦着我救乐儿,那我只能失礼了。”
朱雀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她见润玉眼角发红,气息不稳,神情近似癫狂,只得连声说:“润玉,我求你冷静,冷静一下!”
润玉不答话,口中念念有词,左手继续对着容乐施法,右手一挥,顿时凝聚出一柄灿金色的光剑,长达三尺有余,七采珠和九华玉为饰,寒光逼人,刃如霜雪,剑锋之上闪烁着森严光芒。他整个人也如出鞘利剑一般,那原本柔和的脸庞,瞬间变得冷冽,一股凶煞之气陡然升起。
朱雀失声道:“赤霄剑!原来你是――”
一道凌厉的剑气,勃然爆发,长剑一出便是风雷齐鸣,比旭日之光还要明亮,锋利剑光奔袭而来,直接斩杀到她的身前,身前的空间居然扭曲起来,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身处漩涡之中的人鱼泪似有感应,发出金属碰撞般的声音,嗡嗡作响,如裂石流云,锵金鸣玉。
裂光闪动,狂风骤起,朱雀硬起头皮,运功抵御,迎上了那剑锋,只听得“筝”的一声大响,她灵力所铸成的防护屏障顿时被劈开,不得不后退了一步。
正在这时,一道璀璨的星辰光芒从他的后方角落发出,像是一轮金阳划空黑暗的大街,自这片被撕裂的长空之上呼啸而过,泛出一股磅礴的力量,趁其不备,击中他的背部。
润玉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朱雀伸手扶住了他,抬头道:“师兄。”
云�|脸色幽暗阴沉的吓人:“赤霄剑隐世多年,难怪他从来不肯拿出自己的武器,原来......”
他冷哼一声:“天帝润玉,应龙真身,当年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篡权夺位,弑父杀弟的事情都敢作敢为,想不到如今变成了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蠢货!”
他强抑住愤怒:“你带他走,这里我来收尾。”
朱雀看着润玉因为灵力透支而苍白如纸的脸,默默的将他抱紧了些。
人鱼泪不知何时,幻化成了一个虚化的光圈,周边闪烁着淡蓝晶莹的奇诡光芒,从容乐身边悄悄飞回了润玉的手腕上。
朱雀叹了一口气,一个闪身,带着他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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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挥手施法,所有战斗过的痕迹顿时一扫而空,他也随之消失在空中。
凝滞的空气一瞬间恢复了正常,所有人的面部表情变的鲜活起来。
宗正无忧第一个冲上去,紧紧抱着容乐,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在微微颤抖。
“乐儿,我没想过逼死你的......我就是气你,气你心里没有我......你为什么宁可死也不肯和我在一起......为什么......”
旁边的太子看了半响,心想这离王妃临终前一番话,还有离王现在的表现,竟像是因出轨自尽的样子?原来以为离王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阴谋,搞了半天是这种男女之事。
他大感无趣,挥挥手和手下说:“走啦走啦,我们回宫!”
宗正无忧抱着容乐的尸体,痴痴的在街上坐了快一个时辰,周围的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一个机灵的侍卫终于忍耐不住,捡起容乐用来自杀的匕首,递到了宗正无忧的面前。
“王爷,您看我们是不是要查一查,王妃的这把匕首怎么来的?”
宗正无忧忽然醒悟过来,咬牙切齿的说:“查,马上给我去查,是谁把王妃放出来的!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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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人,是你引来的对吗?你从一开始,就算准了公主会自杀,是不是?”
女子温婉的声音,透着强自压抑的愤怒,以至于尾音都变的有些尖锐。
“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少年的声音十分悠然自得,显现出算计成功的志得意满。
“她肯自杀自然是最好,如果她不肯......”
如果她不自杀,他还有无数种方法,比如挑动痕香下毒,设计宗正无忧“怒而杀妻”,甚至让太子抓住她严刑拷打“失手”致死。
她为了不连累润玉,选择了自杀,倒是比他想象中聪明一点,也给他省了不少的麻烦。
想到这里,夜帆微微一笑,展颜时华蕴神采,仿佛昙花夜间盛放,瞬息惊艳。
“世间万物,看起来千变万化,其实机缘巧合,皆有因果,我不过是设法把这些因素组合在一起,从千万种可能发生的结局中,挑选出我最需要的那一个罢了。”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在谈着一件很随意的事情,而不是在讨论如何――杀人。
念夏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小帆,你变了。”
夜帆说:“我从未变过,那是你不够了解我。”
念夏问:“公主她与世无争,从来不曾害过任何人,你为什么要杀她?”
夜帆微微蹙眉,如果只是润玉喜欢她,他尚能容忍,谁让她成了润玉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润玉不忍,不愿去做的事情,他替他做。
他看着念夏:“我做事自然有我的理由。凡人性命,短短几十年,不过沧海一粟,她很快就会转生,与你我再无关系。此事已经了结,你不必再问了。”
念夏沉默了片刻:“你就不怕我告诉帝君?”
夜帆唇边一道微微的弧度,向上翘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不过是一场妻子因为出轨被丈夫发现,羞愤自尽的感情纠纷而已,你要和帝君报告什么呢?人死不能复生,你何必自寻烦恼。”
他声音转为沉静:“帝君多疑,你若如实上报,他说不定还要怀疑你对我故意放水,如今说起来,你最多不过是个失职而已,孰轻孰重,你应该知道。”
念夏心中一禀,她之前刻意隐瞒夜帆用幻境刺探容乐记忆一事,帝君已经警告过她一次,如果这次告诉帝君,她因为和夜帆私会耽误了救容乐,很难说帝君会对她有什么看法。
她望着夜帆,他浓若点漆的眼眸尽是温柔笑意:“你以前帮过我很多次,这次也一定不会告发我的,是不是,念夏?”
念夏抿紧了唇,冷声说:“你来看我,只是为了拖住我,不让我去救公主,你分明是在――”
分明是在利用我。
夜帆并未否认,声音倒是难得的正经:“我会补偿你。”
念夏抬头:“怎么补偿?”
夜帆看着她:“容乐既然死了,你这边的任务也就结束了。与其回到临天国皇宫,不如随我去天界。我会想办法,给你入个仙籍,今后你就是上仙了。从此你跟着我,待我登上高位,我保证不会亏待你。”
念夏有些隐隐约约的失落,她抬头望着夜帆。他今天的举动,证明他并不甘心做一个帝君的下属,而是所谋不小。
自己要不要跟他走呢?
明知道他对自己只怕是虚情假意居多,可是――
天渐渐亮了,一线微光穿云层而出,勾勒出少年清秀的轮廓,五官清俊柔和,神采飞扬,眉宇间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想起初见时候那一抹心动,想起山地滑坡危难之时他向她伸出的那只手,想起他曾经对她的温柔相待……
她一直对帝君忠心耿耿,但是主仆有别,她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他。
如今,她想为自己打算一次,争取一次。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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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我是冤枉的,王爷!”
痕香的眼睛因为惊恐而收缩成一线,浑身上下都在战栗,试图爬到宗正无忧的脚边,向他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