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紧了那颗,贴在了自己的心口处,沾了泪水的嘴唇战栗着,“宁宁,宁宁……”绝对不是她想的那样,绝对不是。
祁墨开得已经很快了,可一分一秒却是那样的难熬。车子开到家之后,两人下车直接往楼上冲。
楚安离大口喘息,喉间如刀割一般的疼痛,她大力推开了宝宝房的门。
宝宝房布置的整洁又温馨,下午他们离开时,祁宁就在里面爬着玩儿,他还在笑,还隔着彩色的围栏望着他们,还在奶声奶气叫爸爸。
然而,灯点亮的瞬间,映入眼帘的却是色调明净的普通卧室。
没有小床,没有床铃,没有围栏,没有温暖可爱的色彩。
也没有孩子。
一切都是在布置成宝宝房之前的摆设,仿佛下午时还看到过的场景都是幻想。
那一刹那,祁墨脑子都木了。
从珠子散落开始,虽然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但真正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仍然不敢置信,低喃:“宁宁……”
楚安离拖着发软的双脚走进去,站在屋子中央,茫然四顾。
这里发生过什么?是自己走错房间了吗?宁宁呢?是不是黄姐把孩子抱到别的房间,跟他们开了个玩笑。
她看到了床的另一边倒着一个人,正是黄姐。
楚安离大步上前,将她摇醒,“黄姐,黄姐,宁宁呢,宁宁呢?”
祁墨也飞速上前,黄姐悠悠转醒,被他扶着坐起身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晃了一圈,又迷茫了片刻才回神,“夫人,先生,你们都回来了?诶,我怎么会在地上睡着?”
楚安离心急如焚,抓着她的衣襟,红着眼睛问:“我问你,宁宁呢?!”
“宁宁?”黄姐吓一跳,慌张地反问:“宁宁是谁?夫人,我不知道啊!”
楚安离静了静,手下更用力了,逼近她怒喝道:“你说你会在家好好照顾孩子的,你把我孩子弄哪儿去了!宁宁呢,我的孩子呢!!?”
她头发散乱,歇斯底里,黄姐惊疑不定的看向满脸毫无血色的祁墨,害怕得声音都抖起来了,“夫人,你的孩子……之前就流产了,你忘了吗?我,我是先生请来照顾你的,”
楚安离眼底爆满了红血丝,呆呆的看了她片刻,手下脱力松开,满面泪痕交错。
祁墨闭了闭眼,将身体缓缓跌坐在地的楚安离接在怀里,紧紧拥着她,痛苦地泪如雨下。
变了,真的一切都变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医院长廊,楚安离疾步而行,她四下张望,逮着人就问:“钱医生呢?钱医生在哪儿?”
大家见她行为状若疯子,有的不理,有的远远的就避开。有个护士认识紧随在她身后的祁墨,被她抓着问,只得告诉了她,“钱医生在值班办公室,你们找她干什么?”
楚安离冲进了钱医生的办公室,钱医生看到她跟祁墨进来,略感讶异,“祁先生,你们这是……”
“钱医生,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你有没有看到祁宁?”楚安离抓住她的手,非常的用力,眼睛红肿,目光哀戚的望着她,“你有没有看到宁宁,他突然就不见了,当初,当初是你接生的,你有没有看到他?”
“宁宁?这……你先冷静一点。”钱医生不明状况,安抚着她,轻声问:“我接生的?接谁的生?”
楚安离立马把身边的祁墨扯近了一步,语气急促的道:“他,他生的,钱医生,你不会忘记对不对?宁宁满月时,我们还一起吃过饭的。”
祁墨如此特别的情况,钱医生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明明就是祁墨生了祁宁,可是黄姐却说她流产了,根本没孩子。
骗人的,肯定是骗人的。
钱医生眼睛睁大了些,看了祁墨一眼,呃了一声,努力维持着淡定,“祁先生是男人,他怎么可能生孩子呢?祁夫人,你莫不是弄错了?”
楚安离呼吸停滞了片刻,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使劲摇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她掀起祁墨的衬衣,露出他小腹上还未消失的那道疤痕,对钱医生道:“你看,宁宁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是他生的!没有错!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都骗我??”
钱医生的记忆也变了。祁墨满脸心如死灰,无声的落着泪,长吐一口气,将情绪已然失控的楚安离一把抱住。
楚安离在他怀里不住挣扎尖叫,发丝粘着泪水,狼狈又绝望。
“都骗我,大骗子,你们把我的宁宁弄到哪儿去了?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阿离,阿离,阿离!”
“宁宁,宁宁,我的宁宁啊……”楚安离哭得撕心裂肺,椎心泣血,身体摇摇欲坠,“我不信,我不相信,我的孩子呢?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要折磨我,孩子,我的孩……”
声音戛然而止。祁墨搂着身子渐渐软下去的她,哽咽的声音破碎:“阿离。”
楚安离闭上眼睛,晕过去了,浑身滚烫。
祁墨神色灰败的守在楚安离的病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他脑海里是祁宁可爱的小脸,笑着的,哭着的,委屈的,明亮的,怀中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奶香,耳边似乎还能听见他叫:“爸爸,爸爸。”
这样鲜活可爱的小生命,是他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
说没就没了。
祁宁真的消失了,就如同他来时那样悄无声息。
就连对他有记忆的人也都忘记了他,他刚才给他妈打了电话,不出两句就试探出来了。他妈也不记得祁宁了,在她的印象里,楚安离怀孕期间流产了,根本就没有祁宁的存在。
就好像时空的轨道在祁宁出现的时候扭曲了一下,而随着祁宁的消失,那些知道祁宁存在的人都各自回到了被校正的轨道里,继续前行。只有他跟楚安离被留在了这段记忆里。
只有他们两个人还记得那个孩子曾经来过。
手机响了许久,祁墨才拿起来看,是江亚。他接起来,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江亚在那边道:“墨哥,你们睡了没有啊?我想宁宁了,给我接个视频嘛!”
祁墨心中一恸,颤声问:“江亚……你记得祁宁?”
江亚被问愣了,“我,我当然记得,我是宁宁的干爸爸啊。墨哥,你怎么了?听声音不对啊?”
祁墨喉咙哽的涨痛,手按压着眉心,已经没办法说话了。
原来,江亚还记得祁宁,还有别的人也记得他。
江亚在半小时内飞速赶过来了,他几乎是扑进来的,然而下一秒,脚步和呼吸都瞬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楚安离闭着眼躺在病床上,祁墨坐在旁边,就像是一座不会动的石雕。
连空气都弥漫着沉重哀伤。
这一幕让江亚心头阵阵发酸,低声叫道:“墨哥……”
江亚就陪着祁墨在医院一直守着,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发现祁墨怀孕那天,他就开始搞不懂这个世界了。现在的他,更不明白。
好好的孩子,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该做的检查都做了,该打的针也打了,楚安离却一直昏睡不醒,高烧反复,双重打击让祁墨心力交瘁,不出两天,人都瘦了一圈。
“阿离,快醒来吧,阿离,我求你了。”祁墨不时的在床边同她说话,哀求她,恳求她,亲吻她的手,可她像是陷入了悠长的梦境,怎么都不肯醒来。
江亚劝他吃点东西他也不吃,让他稍微躺着歇息一下,他也不肯,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这天傍晚,外面下起了雨。雨声扰人,祁墨真想把窗子打开,让雨滴声把她吵醒,又担心风吹进来加重她的病情。
正浑浑噩噩盯着楚安离的脸发怔,一直搁在柜子里面的手机响了,那是楚安离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祁墨接了,静了片刻,对面才传出来一道低缓的女声:“你是祁墨吧?我是阿离的母亲,我回国了。”
一小时后,秦芸来到了病房。
祁墨在她来之前,用冷水洗了把脸,又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经皱巴的衣服。这是祁墨第一次见她。
秦芸在床边目光怜惜的看了楚安离一会儿,才回过头来看向眼前这个面容清俊苍白的年轻男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止住了。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她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