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轻出一口气,上前抱起小孩,手才碰到她,就发现她整个人仿佛冰块似的,冷得吓人。
他心里一紧,等不及把人抱出来,先摸了她的脖颈处,感觉到跳动,才抱着人出来。
顾远抱着她背对着光,怕长时间的黑暗骤然见光会刺激到她的眼睛。
沈御一点动静也没有,眼睛很空,什么话都没说。
房间里的窗帘被拉上,光忽然就暗了下来。
他不敢让她一个人待着,因此一步也不敢离。
仍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顾远不问她。
不知过了多久。
“我好难过。”
沈御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要失声了,一句话才出口,就像是受了凉,猛然咳嗽了起来。
她眼睛闭着,轻声说,“其实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有罪。”
“我本应该知道的。”
她声音又低了下去。
“可我忽略了。”
“陆宁告诉我说,有人失踪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傅易看我的眼神和顾沉很像,他还给我发了那样的信息,是我没有在意,所以那些女孩成了替罪羊,受了无端的伤害。”
顾妩婕的话传过通讯器,从房子里到外面,“人质有一个已经昏迷,还有一个受伤严重,另外三个注入过多致幻剂,有生命危险,快进来救人。”
沈御阖上眼眸,压抑着哽咽声,“顾沉也找过我。”
有一双温暖的手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轻而缓。
压抑着的哽咽声忽然就无法再忍受了。
眼泪止不住地流,滚烫的。
她终于忍不住泣声,“他找过我,他骗我说他因为我想去当警察……他穿上警服,把我的梦夺过去,再撕碎。”
“他想告诉我,我喜欢的最后都会被摧毁。”
“那些礼物、追求者、还有你的公司……”
整个人落入顾远的怀抱里,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包裹起来,仿佛是一个天然的避风港。
沈御哭声渐小,“这样,他不在了,我也做不到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和你在一起。”
“顾远,我们分开吧。”
眼泪还是在流,她别开视线,“我……”
话音未落,剩下的话就被堵住了。
顾远的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吻得热烈凶狠,没给沈御一点退路。
他哑着声音,“你告诉我,就是在求我不要离开。”
话落,他再度吻上她,比刚才更狠,嘴里有了猩甜。
仿佛是要把她融进骨子里,这样再不用担心她什么时候想逃了。
他压着她,吻早已变了味,眼底染上欲色,火烧一般盯着她。
沈御埋进他的怀里,低低喘息,温热的气息像是猫的爪子,轻轻挠他。
半晌,他松开怀抱,声音更哑,“小御。”
她眼圈还是红的,嘴唇也是红的。
白皙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痕,可怜得惹人疼。
目光渐渐清明,顾远眼底的火也淡了,平复了呼吸,才半弯下身,视线和她齐平。
“小御。”
“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沈御眸色微动,没有说话。
“你想让自己好起来,就要知道自己真正怕的是什么。”
秋季的天更冷了,似乎是为了给冬天积攒寒意,一日比一日冷,稍不注意就容易感冒。
许迟去见沈御的次数慢慢减少了。
沈御从陈洛那里要到了关于顾沉和傅易的资料。
傅易是个单亲家庭,一眼就能望到底。
离婚是因为父亲家暴,从幼年时期就见惯了父亲的暴力手段,以至于心理阴影一直压到了成年。
母亲嫁了一个有钱人,继父有一个独生女,娇生惯养长大的,平时任性跋扈惯了,面对一个突然出现的穷哥哥,冷言嘲讽是给傅易上的第一堂课。
随后就是那些有钱人家的挪揄讽刺。
有钱人只和有钱人交朋友。
傅易母亲被强行加了太多丑闻,他也跟着遭殃。
穷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在见过了什么是纸醉金迷以后。
他的心理问题非常严重,伪装得也同样得心应手。
被绑架的五个女孩都和沈御长得很像。
沈御之所以是目标,是因为她有背景的同时,并没有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她摒弃了有钱人交友门槛的观念。
因此在她说了一番有钱人论调的话时,伪装卸下得干脆利落。
顾沉,是被压抑出来的。
一个从小就听到了太多关于克己的人,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反而越想做什么。
因为是警察世家,所以比别人更懂得法律,也更懂得那些人流着什么样的血。
施虐欲和暴力欲与日俱增,沈御只是一个借机发泄的理由。
他给自己演了一出偏执痴情的大作,如愿以偿进了该去的地方,靠着臆想中世界熬过余生。
沈御只是刚好,成了一个契机,或者□□。
等到冬日彻底到来的时候,沈御已经不再见许迟了。
冬日一来,紧接着就是过年了。
顾远提前放了年假,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放权’,自己开始当起了闲散皇帝,每日一膈应陆宁——发送一条聊天记录截图过去,收获一个‘滚’字。
沈御回了沈家总部上班,接连在两个公司工作过,她经验比初次上任多了很多。
因而很快就做到了骨干位置,沈父不可能让她‘一飞冲天’,让她占到了一个高层的位置后,就不再给她升职了。
工作说不上轻松,也说不上难。
公司也放得早,沈御从一楼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停了一辆兰博基尼,先是一愣,而后才看清驾驶室里的人。
她走过去,屈指蹭了蹭跑车车窗,啧了一声,“舍得啊?”
男人从驾驶室里出来,腾出位置,“试试?”
“?”
沈御莫名其妙,“手不行了还是腿不行了?”
顾远并不和小孩计较,坐进副驾驶里,“送你的新年礼物。”
“……”
沈御扎进驾驶座,关上车门,“赚了很多钱?”
“多少算多?”
沈御挑眉思考了两秒,“起码税后几千万吧。”
顾远看了她一眼,笑了声,“那我赚了非常非常多。”
“……”
“所以,”他凑近,在她耳边低声说,“要不要考虑做总裁的老婆,体验体验刷卡到手软的感觉?”
沈御不受勾引,“你这个求婚不行,你知道我从有自己审美起就不再需要自己去刷卡了吗?有人会根据我的喜好挑选各个奢侈品牌每季限量款,有的品牌方还会送一些给我。”
“……”
不解风情的小孩被摁在座位上亲了很久。
第44章 完
随着除夕的来临,沈父也放了放手里的工作,和沈母一起回了家。
沈御也回了家。
每一年的除夕,不管多忙,沈父沈母都会腾出时间来,菜式半点不经别人的手,什么都是亲力亲为。
沈御最喜欢的就是过年的时候。
因而除夕这一天,沈御起了一个大早,守在开放式厨房的外头,盯着沈父。
沈母是不下厨的。
结婚的时候,沈父还没这么有钱,就和沈母说,自己以后就是身上分文没有,也不会让她受苦。
沈母当时觉得挺好笑挺不现实的,就没答应。
而后,沈父追了一年,又向沈母表白了一次,未果,就又一年。
五年后,就有了沈御。
因此,沈御觉得自己作为父母爱情的附属品,能健健康康长大,没被完全忽略,也算是一大奇迹了。
沈父厨艺原本是很不好的,第一次下厨的那个除夕,以失败告终,最后是让阿姨来重新做的。
但沈父的学习能力是十分惊人的,以至于而后的许多年里,除夕日,几乎大半的阿姨都放假了,整个房子里除了一家三口,就没有别的人了。
今天要做的菜式有八成都是沈御爱吃的,沈母虽然不下厨,但每年的除夕,都会在厨房里帮沈父打下手。
因而厨房外的沈御看着就像个多余的人。
沈御看了五分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感小于等于零。
这栋别墅坐落于富人区的一处,离顾家近得离谱。
沈御就摸出了门,刚准备给顾远打个电话过去,没想到在自家前院看到了他。
也不知道来了有多久了,正蹲在前缘的花圃里拨弄着几束花,看不太清楚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