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姑姑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走上前,一手握鞭,一手掐腰,毫无怜悯之态,恶言道:“我说澜乔,你昨日便晚回来两个时辰,今日又是,难不成你借着送牛乳的由头去见龙颜了?”说着,她一顿狂笑,而后又言道,“我今儿可告诉你,连带着你那两个好姐妹,还有一干成天白日做梦的小贱蹄子们;都好好给我安分干活,别成天偷偷摸摸地想着让那些没根的阉人给你们稍带胭脂水粉,便是这般我就知道你们的痴心妄想。今天就连澜乔你这副尊荣都敢有非分之想,我定要好好给你点颜色看看,也好给你们这帮小贱人敲响敲响警钟。”说罢,瑞姑姑眼神歹毒地再次抡起鞭子,朝澜乔的身上抽打过去。
只见澜乔每被抽打一下,身子便瑟缩地侧躺过去一次,来来回回,四五下的鞭子皆重重打在了澜乔的身上,澜乔愣是一声不吱。
一旁的宫女见昨日替澜乔说明缘由的曹方公公前来,便唤道:“姑姑……姑姑……曹公公来啦!”可瑞姑姑见澜乔无一声呻吟,便脑袋如冲了血一般,眼睛通红地抽打澜乔,以至于直到曹方站到她的面前,她都未曾发觉。
曹方着实瞧不下去,便锁着眉,颐指气使般地开口道:“我说瑞姑姑,你这么个打人法,不是把人往死里打么?”
瑞姑姑这才恍然知道曹方来了,她便立马脸色怯怯地住了手,慌忙露出尴尬之态,表情极其不自然地热络道:“曹……曹公公,您怎么来了?”
(本章完)
第8章 母族势2
辛者库的青砖石上,处处是各处淘洗淋到上的水泽,因而虽天气微风各煦,但在这湿漉漉的地方仍然会觉得身子发凉。
曹方挟贵倚势,盛气凌人地站在辛者库的院子中间,手轻掩在鼻前,挑眉看着躺在地上刚刚挨打的澜乔,看到其貌丑无盐,不仅咧嘴扬着声调问道:“啧啧,这宫女犯了什么事儿啊?”
瑞姑姑转了转狡黠的眼珠,刁滑回道:“曹公公有所不知,这宫女不仅长得丑陋且为人极其慵懒。从前我是菩萨心肠才纵了她,不想她却越发会偷懒,故此……故此才用鞭子抽了她几下。”
常言道: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看这瑞姑姑兢惕不安的样子,便知曹方在这宫中是有些来头的,而且来头不小。
曹方,皇上的近身太监梁九功的徒弟,心腹,在宫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不仅下面的奴才们要在他面前卑躬屈膝,连带着宫里的个把主子也会敬他几分。由于梁九功太过显眼,未免走漏风声,昨日也是这个曹方来说明澜乔迟归的缘由,只是曹方并不知这是当今皇上亲自过问关照的人。
但这曹方年纪虽不到二十,却深知宫中这些管事姑姑向来是摩口膏舌,下马作威,故而他自然是不信瑞姑姑这一套说辞的,便睥睨看向仍旧侧躺在地上的澜乔,问道:“本公公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澜乔忍着皮肉之痛,咬牙用胳膊撑着身子跪到曹方面前,曹方这才看到澜乔脖上的一条血痕,稍作思衬,澜乔开口回道:“回公公的话,奴婢章澜乔。”
曹方恍然道:“那便是你了。”说罢,曹方用手打了打衣襟处的灰尘,顾盼言道,“我说瑞姑姑,昨儿我便亲自到你这来说明了缘由,告诉你这叫澜……澜乔的宫女要到坤宁宫帮忙,所以才会迟了回来。可今儿你却对着奴婢大打出手,难不成你是对坤宁宫用了你辛者库的奴婢而感到不满么?”
曹方说话拉的长音流窜到瑞姑姑的耳中,令其惊惧地跪到地上,惶恐辩解道:“公公明察啊,奴婢……奴婢着实不敢啊!这……这……坤宁宫能用得上咱们辛者库的人,是咱们辛者库的福气啊,奴婢只怕上赶子还来不及呢,怎会不满呢!”
曹公公脸瞥到一旁冷哼道:“我平日里素来听闻,辛者库的瑞姑姑好威风啊,如今一看确实如此啊。这宫里的奴婢皆是上三旗姑娘,纵然是奴婢,也是服侍这天底下最尊贵人的奴婢,岂由你说打就打,说骂便骂。所以啊,今日本公公不管你是真不满还是假不满,都不能纵了你。若我今日纵了你,来日里不知有多少姑娘们要遭罪呢。得了,我也不必告知内务府的李公公了,今日我便给你一个教训,让你也知道收敛点。”说罢,他顿了顿,“就二十大板吧。”
瑞姑姑一听,吓得魂不附体,身子颤悠悠地求饶道:“曹公公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是冤枉的啊!”
曹方可不吃她这套,冷眼厉声道:“都看着干什么,还不拖下去。”
她人见状生怕瑞姑姑会报复,没人敢上前。菱香和芳萃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平日里瑞姑姑最能苛待她们,便几个大步上前,一人架起一个胳膊,将其拖到后院去。
那边嚎叫声凄惨入耳,这边澜乔心惊未散地跪在地上,直到瑞姑姑如被脱骨般拖了回来,澜乔顿时惊的后背发凉。
曹方见瑞姑姑受了责罚,道:“今日本公公便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你可给我记好了,这宫女若是迟了回来,可不是偷懒,而是坤宁宫要借用你辛者库的人。你若还是明知故犯,那下次可就不是二十大板的事儿了。”
瑞姑姑身子瘫软,满脸豆大的汗珠,嘴唇风干,气息弱弱道:“奴婢……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说完,她低下头,埋脸在温风中,露出阴鸷的目光。
曹方又向澜乔言道:“你既然身上有伤,那便休息两日吧,养好了伤再干活。”
澜乔恍惚回道:“谢公公。”
直到瑞姑姑被人搀扶起来,澜乔仍旧跪在地上。她看着瑞姑姑看自己的狠毒眼神,便知道自己以后的境况恐怕会越来越糟。但这和杀身之祸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可细想也无需自怨自怜,因这就是紫禁城,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也未必过得舒坦……
寿安宫英华殿内,黄琉璃瓦下,一座西番佛像前,一位双手合十,衣着素净,面如土色,体态略显枯槁的深宫妇人正跪在佛前,虔诚祝祷。
此时,寿安宫掌事姑姑阿木尔悄声碎步走向这深宫女人跟前,两腿紧贴,蹲下,轻言道:“太后,博尔济吉特氏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这人便是康熙亲封的徽号为仁宪的母后皇太后,亦是前朝顺治帝的第二任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她被封为太后的那年,年仅二十一岁,如今不过三十五岁。
她睁开似有粘合的眼睛,干皱的双唇微微张开,瞥了一眼阿木尔问道:“她能有什么要紧事,不过又是和哪个嫔妃拌了嘴角,自己又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所以到哀家这里来让哀家给她撑腰。”说罢,她冷哼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阿木尔似觉不是,便又言道:“太后,依奴婢看这次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听阿木尔这样说,她的双眸转了转,只是并未睁开眼睛。
阿木尔又言道:“太后,往日里这位博尔济吉特氏若是想让您出手发落那位嫔妃,刚一入院便会大呼小叫的扰您亲静,只是这次……”
仁宪太后睁开双眼,手搭向阿木尔,被搀扶着站起来,声音低沉道:“只是这次她却不慌不忙。”
阿木尔回道:“是啊,太后。”
“那咱们便瞧瞧她去吧。”
寿安宫正殿,雕有莲花缠枝的鎏金塔式炉里散发的沉香味道,清甜醇厚,细一闻来还有伴有淡淡的奶香。
博尔济吉特氏坐在炉旁,坐立难安,自然没有闲情逸致来品这沉香之气,而是为着乌云所禀报的事情心急如焚。
“太后驾到。”门口太监的禀报声令博尔济吉特氏倏地从座位上起身,在乌云的搀扶下候在正殿门口,待仁宪太后露面,她谦恭地蹲跪在其面前,“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
仁宪垂眼看了看她,果然如阿木尔所说,比起往日的慌忙错乱,冒冒失失,此刻的博尔济吉特氏倒让她看着顺眼许多了。她便朝正位走去,边道:“起来吧。”待坐下,仁宪一边喝着端过来的奶茶,一边朝博尔济吉特氏抬眼道:“你此刻前来所谓何事啊?”
憋了许久,博尔济吉特氏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她便身子紧绷,手紧握着扶手,屁股挪蹭靠前,哪怕再往前坐一寸,恐怕便会坐到地上去。
“太后,你可听闻太皇太后和皇上已经商议要立钮妃为皇后,立二阿哥为太子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