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楠长叹一口气,吩咐钱有把沈修身扶起来,继续给他喂水。
沈修身昏迷着,钱有扶着他,许楠喂水,每喂一口,君川穹就掐一下他的脖子,倒是没浪费多少。
许楠已经问过两位差役了,沈修身已经两三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也没喝多少水,许楠怕他脱水,尽可能多喂他一些。
直到君川穹道:“好了,他喝不下了。”
许楠才放下碗,让钱有把他放下。
许楠问道:“他也能喝些东西,这样喂他药不行吗?”
君川穹摇摇头:“那药味道实在是苦,我怕他吐。”
许楠收拾好沈修身,就让君川穹去休息,正好屋里还有一张床,君川穹给沈修身在嘴里含了一片参片,就合衣睡下了。
钱有岁数小,许楠也让他去睡了。
等沈修身清醒过来,已经是下半夜了。
等他睁眼看到陌生的环境,还有些转不过弯了,等他转过头来,才发现许楠就在旁边的椅子上打盹。
他沙哑着嗓子问:“根儿?许楠?”
许楠睡眠很浅,听到沈修身喊他,立马就清醒过来,跑到他跟前,眉开眼笑地问:“明德,你醒了,感觉是冷是热?要喝水吗?药我给你熬好了,要不你先喝点稀饭,垫垫肚子?”
沈修身还没明白许楠怎么会在这里,只能茫然点头。
君川穹和钱有都没醒,许楠也就没喊他俩,拿着油灯去了厨房,先是在灶下点了一把火,又把还在锅里温着的稀饭拿出来,还拿了几块咸菜。
等他回屋,炕上却没了沈修身的影子。
许楠吓得几乎连碗都端不住,把碗放下后,喊醒钱有和君川穹,三人赶紧出门找人。
三人还没跑下楼梯,沈修身就回来了。
许楠问道:“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沈修身拍拍许楠的肩膀道:“我去茅房了,你还怕我想不开,最难的时候我都过来了,现在又怎么会做傻事呢。”
沈修身洗手喝了粥,许楠又把药端来了。
许楠刚才在锅底点了一把火,此时药的温度正好,沈修身也没问什么,端起来碗来一饮而尽。
喝下药他就赶紧用双手掐着自己脖子,许楠眼疾手快地把一块咸菜放到他的嘴里:“这里没有蜜饯果脯,你吃块咸菜去去嘴里的苦味吧。”
沈修身药喝完,君川穹又给他把了脉,眉头一直皱着。
许楠见沈修身烧退了,精神也好了,心就放下去了,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又开始烧了。
许楠想着君川穹的那句“尽人事,听天命’,心又提起来了。
第71章 送别
许楠一夜没怎么睡,第二天早上找到驿丞,要他找人帮忙割臭蒿子,他来收,一斤一文钱。
驿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臭蒿子不能吃不能用,要那个东西干什么。
许楠只说自己有用,最好是鲜嫩的,含汁水多的,最好马上就先给他弄来几斤。
驿丞家就在驿站旁边,平时这驿站就是他和妻子打理,听到许楠要收臭蒿子,他赶紧把在厨房收拾的妻子喊来,嘱咐她,让全家一起去割臭蒿子。
吃过早饭,君川穹就带着钱有,租了驿丞儿子的牛车出门了,他要去镇上给沈修身抓药。
很快,驿丞的小儿子就抱着一大抱臭蒿子进了驿站,许楠用称称好,给了驿丞六文钱。
臭蒿子用水洗好了,用力甩几下,再用刀切碎,许楠借了驿站一个干净的木盆,用力捣碎。
捣碎的臭蒿子用纱布包好,拧紧,用力揉搓,滤了一大碗绿色的汁液。
许楠端着一碗绿乎乎的臭蒿子汁,放到沈修身面前,让他喝下。
沈修身正发着烧,不过比昨天烧的晕沉还是好些,见许楠给他端来了药,他没问也没说,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这些臭蒿子一共滤出一碗半的汁液,许楠都端给沈修身喝下了。
许楠找到驿丞,说是今天只收五十斤,不要太多,还有就是他每天只要新鲜的臭蒿子,过夜的不要。
许楠不会提炼青蒿素,只好用这种土办法给沈修身治病,幸好他前世浏览时知道青蒿素并不是用青蒿提炼的,而是用黄花蒿提炼的,黄花蒿在乡下的土名就叫臭蒿子。
驿丞的小儿子很快又送来了十几斤臭蒿子,许楠接着捣碎取汁,给沈修身服下。
许楠不是医生,他只知道发烧要补充水分,吃些营养的东西。
他让驿丞给沈修身熬蛋花粥,肉粥,鱼汤,排骨汤,各种汤水,又时刻盯着沈修身喝盐糖水。
至于一天要喝多少黄花蒿的汁液,许楠不知道,他只能让沈修身尽量多喝一些,同时在心里祈祷。
沈修身就这样过上了,吃饭,吃药,喝水,喝臭蒿子汁的生活。
或许是沈修身的底子好,又或者是许楠的臭蒿子汁敢用了,总之沈修身反复烧了几天后,真的好了起来。
君川穹给他细细把了脉,又换了一个药方,同时对许楠说道:“你的心可以放下了。”
沈修身的病有了起色,押解的两个差役就催促他赶路了。
许楠再三游说,并承诺雇车送行,终于让差役同意再晚两天。
这两天许楠也没闲着,找驿丞收了大量的臭蒿子,捣碎取出汁液放到一个罐子里,准备路上给沈修身喝。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许楠请驿丞雇了两辆马车,把他们送到萍乡。
到了萍乡,许楠的意思是直接坐船,两位衙役不同意,说是这样容易留人口舌。
许楠几人只好坐船过了长江,又转坐马车。
有车就是快,许楠几人只用了三天,就赶上先前的差役了。赶上大部队的时候正是黄昏,在一个小驿站里。
两个差役带着沈修身去找他们头了,许楠三人要了房间,把行李归置好。
等自己这边收拾好了,许楠要了一桌酒席,请驿丞送到差役们所在的房间,又要了包子和粥,给所有流放的犯人。
既然赶上了大部队,沈修身只能和流放的犯人待在一起。
第二天是个阴天,很适合离别。
许楠起的够早了,差役们起的也不晚,日头还早着出来呢,他们就决定赶路了。
许楠冲为首的差役拱手行礼:“这一路上,还请各位多看顾一下明德了。”
说话的功夫,许楠把一个钱袋递了过去。
那差役道:“这怎么好意思。”
手里的动作却不停,接过钱袋就塞进了袖子里。
许楠道:“这是在下的小小心意,给各位兄弟路上买酒喝。”
“那多谢许举人了。”
对方接了银子,希望沈修身路上能好过一些。
许楠又道:“明德此去山高水远,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相见。还请各位通融一下,让我与他说几句话。”
为首的差役道:“正好我们兄弟还要在收拾一番,您请便。”
沈修身此时已经带上了枷锁,许楠看的心疼,又想到经此一别,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相见,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他把手里的包裹系在沈修身胸前,低声道:“里面的鞋子里,每只鞋底缝进了三十两的银票,一条腰带里有四十两的银票,棉衣腋下放了金叶子,这些都是给你打点用的。包袱里还有几个瓷瓶,里面都是一些常用药,怎么用都写着呢,还有几张常用的药方,也都在里面。家里你不用担心,在乡下我总能维护他们一二分的,别的你不要多想,只管用力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沈修身就站在哪里听许楠说完,深深弯腰行了一礼:“多谢,珍重。”
许楠被沈修身的这一出整蒙了,赶紧扶起沈修身:“你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干什么,你也是,珍重。”
沈修身没在说什么,转身走了,许楠就这样站着看着,一直到他的身影看不见了。
这几天赶路都没怎么休息好,许楠三人在驿站盘桓了一天,第二天才赶路。
这次他们直接坐大船到了府城,一路上也算顺利。
到了县城,许楠就和君川穹分开了,君川穹回药铺,许楠则回村里接二丫和女儿。
晨儿快半月没见到许楠,一见他就高兴的扑了上来,许楠一把抱起女儿,亲亲她的脸颊:“晨儿有没有好好吃饭,爹爹不在家的时候听话吗?”
晨儿双手拿着许楠的头发玩:“晨儿好好吃饭了,也很听话。爹爹,爷爷给晨儿抓了一只小兔子,可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