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经引着许楠在一张桌子上坐下，桌子旁已经坐了两个人了，许经给他们与许楠做了介绍。
他们也都是举子，打算参加今年的会试。
几人谈话的内容都围绕着今天的诗作，许楠倒不会感到不自在。
六首居的掌柜这时走了出来，交给了其中一个学子一张纸，那人看了看，嘴唇动了几下，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激动。
许楠刚进来时，就随便扫了大厅一眼，那个学子的衣着配饰无一不精，周围坐着的几人隐隐以他为首，他的地位肯定不低。
许楠地声问许经那人是谁，许经答道：“是江南郑琳琅。”
郑琳琅，许楠听说过，是前内阁大学士郑公的嫡长孙，三岁丧父，从小就由郑公教导，在江南的名气很大。
因为母亲去世，需要守孝，才没有参加上一次的会试。
郑琳琅站了起来，大厅的目光就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轻咳一声，道：“我手上有一首佳作，是六首居的一位客人所做，题目契合刚才的酒，名为‘将进酒’。”
许楠听到“将进酒”三个字，就有了一种预感。
说完，郑琳琅就声情并茂地诵了出来：“君不见，沙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幸好许楠心里早有预感，才不会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这位同乡把李诗仙的“将进酒”改了几字，拿了出来。
客人在三楼，没有露面，那很大的可能是自己的那位同乡。
那位同乡现在是后宫嫔妃，不可能自己一人出来，身边必定有人，不是当今陛下就是他的儿子晋王。
看来传言是真的，在“桂花宴”与“折桂宴”上，真的会有贵人亲临。
郑琳琅一首诗念完，大厅里忽然就安静下来，过了好久，才有一人抚掌说大笑道道：“好！好！好！好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好一句天上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小二，拿酒来，今天不醉不休。”
大厅里的气氛热烈了起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讨论起这首诗来，刚才夺冠的三首诗作，在“将进酒”的烘托下也黯然无光起来。
与许楠同桌的一人说道：“这首诗的气势豪放，才气无双，可为千古绝唱。”
许楠点头称是，心里道：那当然了，一千多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李白，能与他并肩的诗人不过三五之数。这又是他的代表作之一，说一声‘神作’也不为过。
讨论过后，就有人问：“不知如此佳作是何人所做，不如请他下来一叙。”
第61章 会试
六首居的掌柜上了三楼，不一会儿跟在一个年轻人后面下了楼。
那年轻人看着比许楠还要小一些，一身玉青色的袍子，眉目如画，举手投足之间是掩不住的贵气。
许楠看到他，只想到一个形容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他含笑向着一楼的人们点了下头，说道：“那首诗是家母所做。她不方便下楼，只好嘱咐我下楼代替她，多谢各位对这首诗的喜爱。”
一个人失声喊了出来：“你说什么，这首诗是一位女子所做。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介妇人怎么会有如此的胸襟与情怀。”
听到有人质疑，那位年轻的公子也不生气，依然笑道：“这位兄台不信，可以问我身边的掌柜，他是可以作证的。”
六首居的掌柜躬着身子从青年人的身后走出来，答道：“我可以证明，这首诗的确是这位公子的母亲所做。这位黄公子的母亲要了笔墨，是我亲眼看着她写出的诗作。”
郑琳琅站了起来：“这首诗作者不论男女，都不能否认它是一首好诗，郑某佩服。”
说完向着楼上的方向鞠了一躬。
大厅想起一片附和声，不知谁说道：“今日这‘折桂宴’的头筹，恐怕要这位公子的母亲拔的了。”
那青年人在郑琳琅的邀请下，坐在了他那一桌，看情形，俩人聊的很愉快。
去到三楼的三人也做出了文章，评选出了魁首，不过他的风头却是比不过那位老乡的。
有人提议把魁首直接给这位黄公子的母亲，黄公子道：“家母只会做些诗词，怎比各位将来都是国家的栋梁。这魁首，家母是万万不敢要的。”
这一举动，就又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许楠这一桌有人压低声说道：“这位公子姓黄，他的母亲又是极为有才华的，你说会不会就是……”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一桌上的几个人都猜到了。
既然他们能猜到，那肯定别人也能猜到，已经有人借着交友的名义上前和黄公子攀谈了。
许经低声道：“子勤，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我的意思是还是不要去了，毕竟现在人那么多，我们去了，贵人可能也记不住。”
同桌的一人道：“我觉得也是。”
许楠道：“我认为子琛说的对。”
“折桂宴”完了，许经与同来的国子监朋友说了一声，和许楠在街上逛了起来。
许经的心里大约有事，午饭时间也不怎么说话，喝了不少酒，醉的一塌糊涂。
这样也不好回国子监了，许楠把他扶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喂他喝了一大碗醒酒汤，就给他盖上被子，让他睡下了。
许经这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他醒来时天光还亮着呢。许楠见他醒了，赶紧吩咐钱有打了热水，给许经擦脸。
许经擦好脸，就要回国子监，许楠问道：“子琛，你心里有事？”
许经整理着衣襟，道：“没事，就是看见你太高兴了，才喝多了的。”
许楠踌躇再三，还是问道：“你和明德是不是闹矛盾了？”
许经笑着漫不经心道：“我和他能有什么矛盾，你放心，我们挺好。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许楠不放心，道：“我让钱有送你。”
许经摆摆手：“不用，这京城我比你熟。”
许楠坚持：“我已经让钱有出去雇马车了，等一会儿他回来你再走，你刚睡醒，缓一缓再走，小心风吹得头疼。”
许经笑着又坐下了：“你还是爱管东管西的，像个老妈子。”
钱有很快就回来了，许楠不顾许经的反对，让钱有送许经出城回国子监了。
日子过得飞快，许楠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复习功课上，偶尔出门和认识的同窗讨论功课，十天去一次沈修身的府上，请他指导功课，遇上“折桂宴”和“桂花宴”就去看热闹。
很快，年就来到了。
许楠外出买了好几斤冻饺子，和同住的两个同窗在院子的小厨房煮了吃，放了鞭炮，在正屋里守了岁。
会试开始的这天，是个好天气。
许楠提着篮子，排队等待进入会场。
贡院所在的玄武大街，每隔不到十米就站着一个佩刀军士手持火把，贡院门口更是挂着数十盏灯笼，墙下每隔一米就站着拿着火把的军士，只把贡院周围照的亮如白昼。
主考官一人，副考官三人，坐在贡院门口的一间屋子里，看着兵士检查。
每是个考生站成一排，被两个兵士仔细的检查身上的每一处地方。
检查通过，就有人带着他们进到考舍。
考舍只有三尺见方，抬起头就能碰到屋顶，只有一张桌子，一块门板，一个马桶，门板上的被褥虽不散破旧，但是潮湿无比。
接下来的三天，许楠就要在这里度过。贡院大门一关，非要事不得开。
他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要晴天啊，一定不要下雨下雪啊。
老天好像没有听到许楠的祈祷，第一天下午开始，飘起了雪花。
他这边正好迎着风，北风带着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和手上。
他右手写字，左手挡在右手的前方，这样好少落一些雪花。
写好一张他就赶紧放在后面的床上，幸好这只是草稿，有一些水渍是不要紧的。
天色阴沉，许楠把卷子收好，蜡烛只有三根，他现在还舍不得点上。
有人送来了晚饭，是摊好的水饼和一大碗热水。
许楠把热水搂在怀里，开始吃饼。
到了京城开始，许楠就喝一些凉白开，吃一点冷馒头，用冷水洗脸，睡觉时窗户也要开着一条缝。
感谢这些日子的锻炼，到现在为止，他的身体还没有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