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于我(38)

作者:ChloePrice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知道时鉴在后头跟着。他其实都不晓得自己现在是生气还是怎么的,他只是不想现在看见时鉴。他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冷静自己,也不知道是几天,还是更多时日,反正不是现在。

初元听见身后人步子快了,干脆随意转进一房里,正要关门,时鉴追了过来。

初元无路可退。

这儿是个储藏室,没堆什么东西,点了个灯,指不定是方才有仙使进来收拾过,灯还没来得及熄。

时鉴回身把门带上了,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那点跳动的灯光。初元深呼吸了一口,好容易下定决心开口说话:“你......”

“你走这么快,可是我做错什么了?”

听他这副话,似是委屈,还先来认错。初元这人心软,差点就松了口。

他那口气又吊起来了。

时鉴见他不说话,往前凑了一步:“我不知那是我不能看的东西,我......”

“不,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错。”

初元认命一般闭了眼,说着自己也不明白的话。他觉得自己跟时鉴之间的关系也不一样了,相比之下,他反倒更喜欢从前那种互掐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么觉得自己对不起对方。

都是自己错了。

动了不改动的心思,让自己变得不一样了。

他知晓了喜怒哀乐,才发现从前那种没有负担的快乐是难以寻求了,如今他被这种念想痴缠得烦躁、易怒,担惊受怕。他学会了害怕,想着什么,都是一种负担。

还怕自己不能再跟着时鉴。

他此刻甚至不敢睁开眼睛看时鉴一眼。

初元努力屏息,隐藏自己的气息。可他做不到。他感觉到时鉴的气息在靠近,靠近到了让他封闭感官也能察觉到的地步。

“你靠这么近作甚?”初元忍无可忍下把时鉴推开。分明是自己多想,这样使他更加面对不了自己的内心和时鉴。初元躲闪到一边,睁开眼发现屋里暗了下来。他听见时鉴压抑的闷哼一声,像是忍了什么痛苦。

“我......我没有。”时鉴是真的茫然,抱着胳膊退到一旁。方才被初元推开那一下碰到了桌上的烛台,烛台倒下时,火撩到了他的袖边,烧到了他的胳膊。着急着用法术灭了火,他也无心去查看伤口,他只想知道为什么初元生气了。

初元到底怎么了。时鉴开始研究这个事情。他试着去用自己的经验来猜初元的想法,无奈那些情感可不是就这么为凡人完成几个祈愿,光看看就能了解的。这太复杂了,他想不出来。

“你怎么了?”

“无妨,烛台倒下,被火烫到一下而已。”时鉴的语气仍旧波澜不惊。趁着初元突然转移话题,时鉴赶紧道歉:“虽然不知我究竟做错什么,但是你能不生气了么?毕竟思虑过多......不好。”

初元突然就很想哭。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就连时鉴这话是真的懂其意思,还是像学法术一样学来的,他都分不清楚,可是时鉴的道歉和安慰就是让他这般难堪。

他控制不住地会去喜欢一个什么情感都不懂的人,然后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伤害自己,污染别人。

方才那种冲动的状态散去,初元现在终于冷静下来。他过去抓着时鉴的手想查看他的伤:“伤到了?抱歉我方才......”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了哭腔。原来还是哭了出来。初元怪气自己的不争气,又庆幸这儿黑了下去,没人看得见。

偏偏时鉴把手收回去,说着“没事”,一边又点起了掌中火,端到初元面前。他看清了初元的脸,一瞬给记住了。

火光熄灭,一只温凉的手抚上他的脸。初元只觉脸颊上的泪水被人擦净,那人问了句:“这是什么?”

初元此时不会恼他,他出乎意料地还平静着:“眼泪罢了。”

“神也是会哭的么?”

这问题问得初元心里更酸楚,他也不知道怎么答。

会啊,神也会落泪,神也会喜欢上什么人。最后都会像个人一样,体会天与地的喜怒哀乐,知道世间万物的本质,长出一颗血淋淋的心。

可是俩人谁都不懂,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个人,或者走着他的天道。

初元去送完药回来,心里头似乎是平静了些。一转头看见自己书房院前的那几株刚开的梅花,心里头浮起一丝丝温暖。

像时鉴的手似的。他还记得那触感。

他给落霞真仙回信,在写到“改日希望能去府上一叙,聊聊种植”这句话的时候搁下了笔,决定还是折几只下来给他送去。

毕竟这些花,也是他用了十万分的心力来照顾的。

他一整夜都在清冷的雪和月色下择梅枝,不是他舍不得,而是他选不出最美的那个。他府上的天气变化多,跟着他的心情来,如今......或许是紧张吧。纵使他也不知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可偏偏......

花开得不多,但是好。那他也用了心去选了三支,下了来,插进花瓶里。数支寒梅点缀在枝干上,斜在那里,别有一番清冷的风味。他心里觉得满意了,第二天拿去时鉴的府上,却在门口徘徊了。

他分明是能翻墙也要进去,踩坏了人家的花也无动于衷的。

如今这是......

呼,不想了。

时鉴家的仙使瞧见初元在此处徘徊,过来问一声。初元正要嘱咐不必通传,就见着那人从前厅出了来。

他屏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哇这写得我难过死了

☆、第三十四章

初元觉得兴许是自己昏了头。

他想归为一时冲动,但是这从昨夜到现在,已经算不上是“一时”。那他就是想说,不管在此时说不出口,他也用眼神表达了出来。

时鉴自然是看不懂了。

初元上前一步,开口想说话,话到嘴边吐出来的是:“你要出去么?”

嗯,还算良好的开场。

“正要去找你,你却过来了。”时鉴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何事?”

“没,没什么。”初元手上端着那个花瓶,整个就看上去很奇怪。他自己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想藏又藏不住,只能大大方方拿出来了,“昨日瞧见院子里梅花开了几支,我就折了些给你送过来......哦对了,你这儿也不缺这些,但是我都择了,你好歹也收下......”

初元强行像以前一样厚着脸皮强买强卖,把自己要给的东西硬塞给时鉴。时鉴自然也不会拒绝,让他不要在门口闲聊,二人转身进门。

话说出去了,但话题要怎么往那个方向引,初元想不出来了,就恨自己嘴笨。

他想了一个晚上,只想出要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对方。他忍不了这种成天遮不住的隐瞒,就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有心理准备,不管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大不了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这俩人很少有的走在一块儿却没话说。传过了石板铺的小路,一直到俩人经常对弈的亭子,初元都没说过话。他把花瓶放在石桌上,棋盘的纹路被遮去一角:“这可是我用心照顾开的花,你这儿肯定没有,可不能就这么嫌弃扔了啊。”

时鉴笑着说了声“自然”,而后又问他:“那你总不能是只为这么一件事来找我。”

初元暗骂一声,心说你怎么这时候这么敏锐。可他面上还在给自己打圆场:“不然呢?我还能怎么,又不是没事儿不能来找你了,总不能我昨天不小心给你伤到了,我俩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想起这个来,他又找到了引开话题的事:“说起来,你伤怎么样了?”

初元想打死自己,真的。这么怂干脆就别来,还嫌不够丢人的。

时鉴把袖子撩起给他看,只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红痕:“已经好了,你昨日带来的药粉还有用。”

初元怕死他后面加上一句“谢谢”了,现在自己的心境已经够尴尬的了,他不想俩人的关系在更尴尬之前就完全恶化。

然后再无话题。

初元错开视线不去看他,时鉴身后的树林被风吹动,亭子顶上微漏的雨水落在瓶子里的梅花上......他盯着这些东西,突然出声:“那个......”

“什么?”

时鉴从锦囊里拿了黑白两盒棋子,听见初元开口,也没回头,只是挑了挑眉。初元盯着他抿成一线的薄唇,忽然很想尝一下那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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