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攸之看着有些昏暗的天花板,拍着她的背,压低了些嗓音,开始轻声地唱。
言清欲很困,有好几次快要睡着的时候强行把自己拉回到现实里,要听着陆攸之把歌唱完。
陆攸之音色很好,唱歌的时候声音清澈,像一泻清泉那般,有一股洗涤心灵的魔力。她唱歌的时候总给人感觉像是倾注了全部的感情,深情的,动人的,好像快要流泪,唱到尾音的时候声线几近颤抖。
“我心爱的人啊
时光飞逝我们终究要
渐渐老去渐渐恐惧和放弃
可你知不知道没有你我那颗叮叮当当的心啊
终将这样这样无处安放”
大概是矫情了,陆攸之唱着唱着眼角便晕出些泪,她悄悄抬起一只手,把它们一概擦去。
言清欲的额头抵着陆攸之的侧颈,感受着陆攸之在唱歌时颈部和胸腔发出的那些温温热热的共振。她的背部传来轻柔的浅浅的重量,有规律的,一下一下。
她在迷糊中抬起覆在腰上的那只手,寻找陆攸之的脸。她的大拇指抚过陆攸之的脸颊,又抚过陆攸之的眼眶,然后安心地收回手,放归原位。
她在将要入梦时听到陆攸之的浅笑。她的肩膀被轻轻地一揉,她的额头有过湿润柔软的一触。
她听到陆攸之在她耳边低喃:“我才没有哭啊。”
“笨蛋。”
☆、第 87 章
从陆攸之说出“我是同.性恋”后整个餐厅就开始拢上巨大的沉默,她也有所预料,一双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父母。
大多数中国传统的父母们自然是知道同.性恋的,但谁也不会主动地把这个标签往自己子女身上靠。
说起来也像是天方夜谭似的。
陆启华皱着眉不说话,陈慧仪的表情从惊愕慢慢过渡到了恍然大悟的状态。
“是不是言清欲?”她突然茅塞顿开。
“是不是?”
“难怪啊,这个女孩子这么积极过来,原来是...”
“妈,”陆攸之及时打断,“是我追她的,追了很久才答应,跟她没关系。”
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但比她料想的还要再稍微好一些,起码没有什么破口大骂或者断绝关系的场面。
“你...人家都是老公孩子,你跟女的在一起,你...”显然她妈也毫无准备,现在连句指责的话也不太通顺。
陆攸之依旧沉默。
“你知不知道你们压根就没有法律保障啊,随时可以一拍两散的事。而且你要是做个手术,她连签字的资格都没有啊你知不知道!”
“有法律保障也可以随时一拍两散啊,现在这种事不是多得是。做手术不能签字这个我也没办法,找别的亲戚签不就好了。”陆攸之嘟囔。
“而且两个女人怎么要孩子?连个孩子都没有关系怎么稳固?”
“妈,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两个女人也能要孩子。”
基于她爸妈还没发飙,陆攸之的态度也是小心翼翼的。
“那你们俩的关系怎么跟别人去讲?公开还是瞒着?公开要承担压力吧?瞒着呢?去跟别人撒谎?”
“攸之啊,你们现在有感情,所以觉得没什么。等到以后淡了,没感情了,怎么办?分开找下一个?”
...
陆攸之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她的感情或者说性取向,流言蜚语,幸灾乐祸不可避免,但她又不靠着那些小人赚钱。说到底她有这个经济实力,即便是靠家庭背景支撑的。
她从前也害怕感情淡了人与人之间就会一拍两散,热情终将褪却,这是现实。但她现在越来越相信即便爱情回归细水长流的平淡本质,她也会一直陪在言清欲身边。厚实的生活赋予她这样的责任,曾经的甜蜜也寄予她这样的使命。
“妈,我不喜欢男人,所以结婚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如果一开始就觉得痛苦,那又何必呢?”
“喜欢上女人,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有什么错?我能怎么办?”
陆攸之委屈巴巴地扔下了这两句话后便离开了家。接近六月份的天,屋外艳阳高照,遮阳伞下都快要冒出热气。
她看了眯着眼看了下阳光,这顿饭吃得着实心累。
-
陆攸之连着好几个礼拜没回家,也没跟家里通信。第一个礼拜谁也没发消息,在第三个礼拜陈慧仪有微信她,问她回不回家吃饭,陆攸之说有点事情不回去了。这顿饭也就作罢,没人再提起。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准确地说,是无法在理论和经验上去获得胜利。
说到底她父母还是在宠着她心疼她,所以只是用这种沉默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不满。
陆攸之也没把这些告诉言清欲,天天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云淡风轻。
真正让她有所慌乱的是那一天言清欲抱着她的腰,窝在她怀里,软绵绵地跟她讲:“老陆,我爸妈好像要来津州。”
“前几天我妈问我的时候我没瞒着,提了一嘴说我谈恋爱了,他们就特想见你,我拦都拦不住。”
陆攸之当然担忧。钱固然有用得很,但也是买不来身体健康的。她怕她没法符合言清欲父母的要求。
“好啊,我争取好好表现。”
总归是要面对的,她也不打算退缩。一面把言清欲拥得更紧些,一面给她的父母订下市里最好的酒店。
是一个微风拂面的上午,温度偏高还稍有些热,陆攸之挑了件深色的衬衫式收腰长裙,显得更成熟一点,顺便化了个淡妆。
“哇,你真好看!”言清欲抱着她,一点都看不出紧张的样子。
陆攸之笑着揉揉她的头。
订的是一家津州近两年最为热门的高端中餐厅,古朴雍逸的中式风格建筑,外被弭湖自然风光环绕。还买了大袋小袋的津州特产和名贵补品。
氛围出乎意料的愉悦。言清欲的父母随和友善,聊了些工作和生活中的琐事,客气得很。
“工作嘛轻松点也好,活得舒服高兴最要紧。”他们如此宽慰。
也有提到车祸。
“攸之啊,你身体还好吧?”
“年纪轻轻的,承受这些不容易奥。”
“挺好的,正常工作,正常生活。”陆攸之笑道。现在确实是基本正常,她觉得自己是如实回禀。
没有料想中的为难,陆攸之回家后开心极了,心态放松,心情舒畅。
“我还以为你爸妈...”陆攸之随意提了一嘴,后面的话她想了想还是没说。
言清欲像是立即心领神会,回复道:“不会的。”
陆攸之在这一刻突然福至心灵,言清欲的父母知道她的车祸,但究竟知道多少,知晓到什么程度,她无从把握。
“我之前的车祸...嗯,你爸妈...”想要完整地表达出这层意思对于陆攸之来讲好像极为困难,她敛睫,又觉得言清欲应该听得懂。
“我爸妈知道你经历过车祸,这就够了。他们不需要知道你断过几根肋骨,打过几颗钉子,没必要,我也不要让他们知道。”
“我跟你在一起是我的事。我会一直留在津州,一直陪着你。”
言清欲走过来抱住陆攸之,看着她的眼睛,言辞凿凿。她的眸子里像是有一潭深水,说话的时候漾起柔软的波纹。
大概是过分动容。陆攸之垂着头沉默,眼眶发酸,喉头一梗。
言清欲着了急,揪起眉毛,整张小脸瘪在一起:“你不可以退缩。”
言清欲觉得陆攸之垂头沉默的样子像极了那次她在车里的被拒绝。她一下子就委屈上了。
“你答应了要和我在一起,就不能退缩。”眼里有了些水光。
大概是她曾经退缩过好几次了,所以在这样的时刻才没法给言清欲足够的安全感。陆攸之在这一刻觉得心中绞痛。
“谁说的?”她笑嘻嘻的,故作轻松,“我不退缩。”
“我保证。你放心。”
她很肯定,自己绝没想过要放弃。
言清欲闻言嘴巴一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两颗酒窝又甜甜地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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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生和方夫人举办的是一场西式婚礼,洁白的婚纱,深色的礼服。
新娘挽着父亲,跟在花童身后。父亲将新娘交到等候已久的新郎手中。新郎为新娘揭开面纱,拥抱,亲吻。
秦湘坐在家属桌,毕竟大庭广众,不便过于明目张胆,白予一个人孤零零地和陆攸之她们坐一起。可惜陆攸之并不理她,只一个劲在和言清欲耳鬓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