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天没有明说,不过我也不是不能猜到。毕竟是怀胎十月生出来的,那小子心里那点小九九我全都猜得到。”雷妈妈长叹一口气,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说不反对是不可能的,我昨天气得直接跟他说断绝母子关系,雷狮倒也争气,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挂了。哼,就冲他这态度,我早晚有一天也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而关于你——安迷修。我其实并不想去过多了解你们的过往,又是怎么开始怎么结束的,我都没兴趣知道。不过我倒是的确很后悔让雷狮跟你亲近。虽然我一直很喜欢你这小孩,但不得不说,我并不是很支持这件事。”
“阿姨,我——”
安迷修有些着急了,想出声说话,却被雷妈妈抬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先听我讲完。我来这里当然不可能说什么我给你多少钱让你离开我儿子,不,我不会做这种蠢事。我了解雷狮,我更知道我这么做会引起他更大的逆反心理,最后出了什么事我也心里不好受。有时候想想,觉得我可能真的是个很不合格的母亲。不论是教育孩子的方法上还是在离婚这件事的态度上,我也欠着雷狮一句道歉。我并不指望我跟他的关系能破冰,或者再去限制他什么。说到底我也老了,以前总是忙事业,忽略了他跟卡米尔,现在我想补偿,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安迷修看着面前的女人痛苦地蹙眉,似乎这时候,他可以穿过浓重的妆容,瞧见她皮肤上逐渐堆积起的皱纹。
雷妈妈自知有些失态,她再度喝了口咖啡,调整好表情,目光审视般地落在安迷修的身上。
“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了,安迷修。所以我想你跟雷狮这段关系,应该也不是平白无故闹着玩的。我说了我不支持,但同样我也不会阻碍。只是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我非常不希望我的儿子以后会因为性取向的问题而受到伤害。所以安迷修,你能保护好他吗?”
面对女人的疑问,安迷修赶忙点头。他抓了抓头发想说点什么,可这时候再多的能说会道好像反而更显轻浮。他只能挺直了腰杆,直视着雷妈妈的眼睛说道:“阿姨,我觉得我现在说再多好听话也都只是说说。我只能说,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不论我跟雷狮的未来如何,我都一定不会让他在这方面受到伤害的。”
“还是你这个小家伙会说话。”雷妈妈忍不住笑了笑,“我家那个小崽子就知道气我。对了,我想你妈妈应该还不知道吧。如果真的决定好了,记得也跟你家里人要说一下。不管怎么说,做父母的都是关心孩子的。”
“我……我准备好了一定会说的。”
“嗯,没什么事情了。我看你昨晚说雷狮生病了?快回去照顾他吧,我在这再坐一会。”雷妈妈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她手托着腮,半晌又添了一句,“记得让他……你就跟他说他老娘让他早点滚回来洗地毯。”
“我妈真就说了这些?!”
“是啊。阿姨是那种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你啊,早点跟她道个歉和好吧。”
雷狮不满地咬着盛满海鲜粥的勺子,嘴里嘟囔着:“那是你没见过她拿刀的样子,我觉得我才是那块豆腐。”
“你这么说,我突然想吃麻婆豆腐了。”
“喂!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有有有。”安迷修瞧着脑袋气得冒烟的雷狮,不禁失笑,“说真的,我当时都想好了如果阿姨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我一定要加价到一千万再松口。”
“……你还是闭嘴吧!”
安迷修难得嘴炮过了雷狮,心情格外明媚地又给这家伙盛了碗海鲜粥。其实雷狮嘴上不服气,心里也是格外高兴。毕竟能得到家人的支持,总归在心里上会好受许多。
雷狮吃完饭,砸砸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昨夜下的雨,今天外头已经彻底放晴。尽管迈入初秋后温度转凉,但在这样的好天气里,迎着满室的阳光,依旧让人觉得周身暖和。空气里弥漫着小区里馥郁的桂花香,好似浓稠得化不开的蜜糖,将整个房间包裹在其中。
雷狮想了想,还是决定扯着嗓子把安迷修给唤回来。等到对方一脸迷茫地出现在卧室门口,手里还沾满洗碗而产生的泡沫时,雷狮龇着牙,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余床位:“今天一起午睡呗。”
“……你刚刚叫得惨烈程度我还以为你需要我抱着你去上厕所。”
不过最后还是挨不住雷狮的死缠烂打,安迷修忙完活,穿着睡衣躺到了雷狮的边上。被窝里已经被身旁的人捂得格外暖和,安迷修一钻进去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然后就在被窝里被拽住了手,紧接着就是雷狮八爪鱼一样的四肢缠了上来。
“草,你是要憋死我吗?”
“哪舍得呀。”雷狮笑嘻嘻地在安迷修脸颊上打个啵,随后将对方整个地搂在怀里,“也就只有生病的时候你能这么任我为所欲为了。哎呀,生病真好。”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想法,建议查看脑科。”
“啧,真煞风景啊你。拜托,我是真的很高兴哎。在你回来跟我说我妈没有试图拆散我们俩的时候。我跟你说,我早上起床看见你留的字条,我几乎就想立刻穿鞋子冲出去找你了。脑海里全是苦命鸳鸯被棒打的戏码。”
“笑死我了,您不抄棒子就不错了。”
雷狮不满地伸手要去捂安迷修的嘴,安迷修当然不从,两人就着这一方寸土寸地打闹起来。最后还是为了以防把被子踹到地上,安迷修只好任由雷狮张牙舞爪的动作。
两个人枕着同一个枕头,脑袋挨着脑袋。安迷修转头,就能和雷狮鼻尖蹭着鼻尖。他眨眨眼,仔仔细细地瞧着对面的人。午后暖旭的日光如轻盈的亚麻披肩般落下,连鼻尖的细小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着这双绛紫色的眸子,眸子的主人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双眸子里的确倒映着数不清的欢快与笑意,看得安迷修一时间没忍住,拿鼻尖蹭了蹭雷狮的。
此时此刻,他只想永远沉睡在这无尽的幸福中。
雷狮病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复了父亲的邮件,说他接受了这份实习工作。同时,这也寓意着他将在一周后离开安迷修的身边,前往首都。
虽然安迷修说了无数遍他绝对会努力考上首都大学的研究生的,但因为这一时分别,雷狮还是足足不开心了好几个小时。虽然很快,他就在安迷修的美食下恢复了精神。
要想做出改变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雷狮吃亏了许多次,此时深谙这个道理。
他在安迷修的鼓励下不情不愿地给自家老妈打了个电话,尽管低声下气了不到三分钟这人又立刻恢复本性跟电话那头大吵起来,但临到挂断时候,他还是一边抓耳挠腮,一边别扭地说了句注意身体。结果下一秒,他的卡上就被打来一笔巨款。
因为这次要去挺远的地方待很久,得准备个大一点的28寸行李箱。雷狮很少带这么多东西出门,所以一收拾行李,才发现缺少了各种必需品。安迷修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假,陪着雷狮到处转悠买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快走了,雷狮的粘人程度呈指数型上涨。就连两个人坐公交车,他都要找到最后排,然后搞各种小动作。
有一次安迷修实在是被前面两个女生诡异的笑容笑得不好意思了,只能扭头捣了下雷狮,无奈地说道:“你能不能别像个幼稚园小孩一样一直玩我的手指啊?那两位小姐姐的眼神太炽热了我感觉我俩可能即将成为某本耽美小说的主角原型了。”
“那感情挺好。”雷狮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继续就着五指交握的姿势,一根一根地掰着安迷修的手指头玩,“需要给她们提供详细素材吗?我想看带肉的那种。”
“……你给我松手吧你!”
不过因为考研即将来临,安迷修也就陪雷狮放松了两天,随即再度投入紧张的备考中。但时过境迁,此时两人的心态都有了极大的转变。至少雷狮就大胆了很多,经常十二点一到就开始砸安迷修的门勒令他上床睡觉。安迷修要是磨蹭了,这人还毫不讲理地直接挤进房间里,打横抱着就把人带进了浴室。
时间过得飞快,一周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雷狮出发去首都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