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色绚丽的色彩在空中绽开,顾江离看到她蜜色的瞳仁映出的是自己的影子。
“阿离,嫁给我。”
“我愿守你,一生无忧。”
第22章 放不开,没有过
晴空碧如洗。
屋檐细长晶莹的冰锥被初升的太阳融化,冰尖上滑下水珠来,折射出清晨的彩色的阳光来,闪了越染的眼。
越染眯起眼在长廊上伸了个懒腰,想到昨晚顾江离垂着头拉住她默许她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就不由傻笑地冒气傻里傻气的粉色泡泡,头顶冒出两只狗耳朵,背后伸出狗尾巴欢脱地摇啊摇。
她的手上至今还能感受到替他拿去发簪时三千青丝柔滑的触感,唇齿间还能清晰地体味到他唇畔胭脂的味道。
越染伸出手在下嘴唇上摩挲,先是幸福到咧开嘴呵呵傻笑然后又在心里嗷嗷叫。
啊啊啊啊她的阿离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要赶紧娶回家,要把阿离亲亲抱抱揉揉捏捏举高高!
这可是阿离第一次这么主动……昨天晚上,他竟然主动伸出手让自己留下来,简直不可思议。不,简直奇怪,简直,异常……
越染蓦地定住,停在长廊上蹙眉,莫名心向下沉。
他该不会是发现了那五个五妹送来的人的存在了吧。难不成,不仅如此,他所有的记忆,都恢复了……
不可能。他的举动虽然是有点超出常规,但不像是所有事情都记起来的样子。
如果他全部都记起来的话……
越染抓着长廊边的栏杆抿着唇不说话,开始低着头怔怔地想等他把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的话会怎么样。
她欠他良多。那些亏欠,让她这一生都会痛,都惶然。
原本她带着年少时轻狂残忍,自私自利造成的恶果逃去打仗,又加上父妃去世使她尝遍世间冷暖,不由在生活环境恶劣的军营中只想堕落下去,生死有命。后来,本已经对一切麻木的她听到他家衰败起火,而他尚且不知生死时只想干脆一死了之。还好当初四妹告诉她他还活着,让她有了回去偿还的勇气。如果那场火中他死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将绝望堕落下去。
她开始鼓起勇气和敌寇厮杀,在刀尖上过活,一步一步地朝上爬,想着爬上去一点,再爬上去一点,再爬上去一点,好能活着回去见他,偿还他。再后来,她成了名震京城的大将军,隐隐约约听闻到那个他本该嫁的女人命薄死掉时,甚至竟再次起了贪婪自私的心,想着要把他娶回来偿还这无尽的债。
于是她离他越远就思念越深,思念越深就越入魔。最终在喝醉时以为是一场梦境吻了他。醒后本想就罢,不料再次遇见他,知道他失了忆,受尽冷眼,便愈发贪婪,每次告诉自己,再靠近一点点就好,然而却愈发得寸进尺,越发想要霸占这个人,把他娶回去。更何况,后来他恢复记忆,却偏偏没想起她曾经做的孽……
放不开。
越染勾起唇角苦笑。她已经放不开他了。一旦沉沦其中,知道他害羞的样子,恼怒的样子,闹别扭的样子,她怎么能放得开。
“将军,聘礼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您前去过目。”
越染转身,看了眼前来的小厮,面色沉静地点了点头:“带路吧。”
即使阿离以后想起所有,她也不会放开他的。
顾江离对着一切全然不知情,只是垂着头在屋里静静地绣着嫁衣。然后过了一会抬起头来。
“糯米……”
“嗯?公子是又要换什么色儿的线了吗?”
“不是,”,顾江离垂下眼帘停住针线,神色如平日一般淡淡,若不是犹豫的那一秒有几分恍惚闪过,他看着已被缝制出的衣带的神色在旁人看来简直如若事不关己一样冷漠:“她……走了吗……”
糯米停住被糕点塞的鼓鼓囊囊动来动去的嘴,有半分愣怔:“将军吗,走了。”
顾江离起身向窗外看了看,然后从柜子中翻出碎银扔给他,神色冷然。
“那我们也走吧。”
“公子你在说什么?你这几天不是和越将军相处得很好吗,明眼人都看出来你对她……”
“糯米!”顾江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又动了动唇:“我对她什么都没有。”
他攥紧手里缝制了一晚上的衣带,又漠然地松开它,看着它在自己的眼睛底下,伴着手里的其它珠子掉到地上。
精心缝在带子上的玉石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未曾缝好的珠子散落开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他抬头看着糯米,神情淡然:“没有过,对将军,我没有过。”
他平静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腿,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来:“而且其实本来也无所谓有无,嫁不嫁也都无所谓。不过她是先帝之女,娶我这样的人是会被笑话的。我们走吧。”
第23章 捉住你了
顾江离将越染给他买的所有衣物都叠好放到房间的柜子里,把所有的首饰都放入盒子里,然后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拿起包裹踏出门外,没有再回头看房间一眼。
“糯米,走吧。”
不知何时天上又开始飘下细碎的雪,凌冽的风猝不及防吹进袖口和领口里,顾江离不由伸手将衣领理了理,停顿一下后仍旧撑着伞向前面走。糯米急忙忙追上他,明显地急切焦躁。
“公子,把将军给你买的狐裘带上吧,天太冷……”
“糯米!”他猝然转身,一时眉尖蹙着,下颌绷得极紧,随后又恢复往常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说得事不关己,心平气静:“我说过了,我只带我自己的东西走。”他说完便转过身又大步向前走,神色冷然疏离,走得又快又狠,走起来完全看不出丝毫腿脚不便的模样,让糯米都几乎要跟不上他。
糯米知道他一向固执别扭,虽内心良善柔软,凡是不轻易计较,却又实在心思敏感又好强不愿外漏。自知劝阻不了他,便不再说话,默默跟上去帮他撑伞。
今日的雪不知怎地下得越发地大,将所有动物和人类活动的脚印都掩埋。越染站在顾江离离开的屋子里,面无表情地通过长廊看向外面,然后一巴掌把五妹刚命人传来的圣旨给拍飞出去。
“出兵打仗?老娘夫郎都跑了还有个屁心情上战场打仗!”
她一把揪住前来传圣旨的太监,眸色森冷,“去跟宫里那位说,她之前答应过我让我爱娶谁做正君就娶谁,想不打仗就不打仗,不要当屁放了。”她眯起眼,笑起来有几分冷意“告诉她,我知道她想玩什么把戏,不就是个帝上颜面,皇家颜面。赶紧把城给我封了。要是我找不到他的人,我就把那五个摆设剁了喂狗。让她现在就丢脸丢出京城去!”
她把人朝一扔,骑上马低头瞥了一眼后,马鞭一挥扬长而去:“听完了就赶紧滚吧。”
雪越下越大,她走得太急忘了披上斗篷,拿着辔的手被冻得有些没了知觉,然而想到顾江离一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带,也不再有心情去想万一马失控会产生什么后果,干脆把马鞭挥得更快了些。
等她找到顾江离,一定要把他暴打一顿。
她咬咬牙,朝着自己推测的地方急躁地骑去,果然看到了他紧紧抱着包裹在雪地里一深一浅的走着。
越染见他被冻得有些抖,却在看到自己时还慌里慌张地向前走,甚至想跑,不由气急。
“顾江离,你给我站住!”
然后就在她的眼皮底下,他惊慌地睁大眼看过来,然后还不甘心地心慌意乱的逃跑,结果一个踉跄,手忙脚乱,一下摔到雪里。
越染气急,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来把他从雪里拽出来,头一次气得朝他扬起手,然后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样抿起唇。
他现在的模样实在不好看,平常整齐的头发都乱了,额前湿漉漉的一片,乱七八糟地碎发被浸湿后贴在脸上,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人以最轻微的幅度杵在雪地里抱着包裹发抖。
看着又让人气又让人恼,可是又偏偏又可怜又狼狈,又委屈。
越染抿着唇深吸一口气,舌尖抵在上牙上把杂七杂八骂人的话在嘴里扫来扫去,然后再深呼一口气,把高高举起的手落下来,轻柔又小心翼翼地把他额头上脸上乱七八糟的头发拨开,露出那张委屈无措的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