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太过尴尬,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高阶大人解释这种行为——这种已经算是深入骨髓的,和那个女人生活在一起时养成的习惯,几乎是下意识不受身体控制的习惯。
他的大脑又开始飞速旋转,然而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许笙不带任何表情地站到他面前时,他还没想出最恰当的收场方式。
安郝和许笙的视线交汇在一起,然后下意识低下头。
许笙心里一沉。
许笙生得好看,然而不笑时,却从未让人敢轻易靠近过。
主要是因为她那双眼睛。
许笙的睫毛浓黑细密,微垂下来时便遮住同样漆黑的瞳仁,在下眼睑周围刷出一片阴影,瞧上去总有几分疏离和淡漠。然而她抬眼时眼风所投之处又兼带出一片冷意,引出无尽压迫感,甚至让人视线交汇后便不由下意识后退几步。
许笙放在裤子一侧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安郝和她对视后便把目光收回来下意识抓紧裤子上的布料,然而很快就继续绞尽脑汁想他到底该怎么把场面圆回来。
然后他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他视线可触及的范围内突然出现一只手,修长干净,带着于夜间行走过后的凉气将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腕。
那手的主人俯下身来,迎面而来的还有俯下身时兼带的冷香。
如果有人嗅过许笙身上的味道,他的眼前一定会展开这样的图景:冬日里被冷绿色野草围住的,长有深黄色磬口的腊梅树被素白的雪压垮,于是细小微弱的断裂声从雪野中冒出,使枝条横断处和飘落下来的嫩黄花瓣混合着逸出最浓郁的冷香。
安郝被她拉起来时不小心撞到她怀里,鼻子蹭到她胸口前的面料上去,于是直到被她拉到卧室坐到床上处理膝盖上的伤口,鼻尖处还萦绕着那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味道。
他趁许笙蹲在那里给他处理伤口时偷偷低头瞄她。她的西装已经脱了,只穿着里面的白衬衫,为了方便活动她将袖口处那粒纽扣被解开,随意卷起来的地方露出一截手腕。然而其实,她领口处的纽扣仍旧扣得好好的,从最下面到最上面扣得熨帖,让人什么都看不到。
不仅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而且不管从哪个视角看都觉得很好看……
他暗暗想着以至于欣赏得太入迷,连她和他说话都没有注意。只注意到她伸手正了正领子。
许笙起身把棉签和酒精都放进药箱里时又问了安郝一遍,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回复。
“啊,没事……不疼。谢谢大人了,真的不疼,已经习惯了。”
然后安郝瞬间意识到自己向她透漏了什么不由愣怔了一秒,随后便只能朝她笑笑不说话。
他看到高阶大人瞬间定住,连笑意都冻在嘴唇上,站在卧室门口旁不知道在想什么,胸口起伏,接着把握在右手里的那根废棉签折断了。
许笙低下头看了看断在手里的两节,然后一甩手腕将它丢进垃圾桶里朝安郝走过去。
“没关系,总能改过来的。”
许笙坐到床边沉思,随后然后伸手抓住他左手的手腕“让我试试看这样……”
她低着头看着安郝手上装着芯片的地方蹙着眉沉默了很久,随后开始在他手腕上的仪器内输入指令。
“你别害怕,现在我才是掌控指令的人,”她边输入指令边和他说话去安慰他“没关系,时间还很长,这种习惯能改掉的。可以慢慢来,”许笙握住他的手,在确认指令被设置好后眉头舒展开来,对着他笑起来柔声和他说话“我把指令重新设置了,你听听看。”
于是在她按下键后一个声音在安郝的脑袋里响起来。
系统的提示音在安郝的脑袋里再次涌出来,不再是冰冷冷机械的提示音,而是格外清爽的声线。
【能听到吗,嗯,是我……】带着些许笑意,那人顿了顿,然后悠悠开口,含着几分懒散,偏又夹着些许温柔。
【安郝,我回来了。】
是许笙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和他平日在电视里听到的工作汇报和开大会时的清冷音色的完全不同,带有几分诱哄,几分温柔,于是此时她像是在讲一个旖旎缠绵的故事,让人感到一瞬间一颗红艳艳的山果从白雪皑皑的山坡上滴溜溜地滚下来,然后掉到心里去贱出无数甜丝丝的小浪花儿。
“你看,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声音的主人坐在床边看他,甚至还对着他笑得格外温柔,她此时的声音和那系统里一样有耐心,那音色清雅极了,而她本人,却全然凭声撩人不自知。
第13章 马甲掉了?
安郝觉得那声音的冲击力太大,也可能是因为高阶大人看他的表情太过认真温柔,他感觉整个人都烧起来。
明明平常和别人在一起搭戏,面对再露骨的台词,再暧昧的动作和亲密地肢体接触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甚至遇到棋逢对手,他还敢即兴表演,做得更过分些,撩拨回去,带着风情把别人生生比下去。
然而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手足无措,像个什么都没经历过得少年郎,被她看得脸上烧起一片红,笨嘴拙舌,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应他。
明明她是那么一丝不苟,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的认认真真去处理这件事情,看向安郝时也是认真严肃的,却偏偏将他这颗已经不算少年心的见过各种花式撩得心脏撩拨得不安地欲动,甚至整个人紧张得手脚无处安放。
“嗯,谢谢大人……”
安郝被她握在手里的手指下意识地抖了抖,在她的手掌上滑过,然后声音很低很小。
其实他不知道,他的手指在她手掌心滑过的时候,那种微微的酥麻感直透到她心底。许笙比他还要紧张。心跳得比他还厉害。
他脸颊红红地声音小小地挠她的手,而许笙其实红了脖子和他瞧不见的藏在头发后的耳尖,然后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没关系,这是我该做的,毕竟你是……”然后她卡在那张不开口了。
夫郎两个字,她……一时半会说不出口。
没表情的一张脸,完全是因为在狼族待久留下的后遗症——一紧张就只有死盯人的表情,和人类用脸部传达丰富情感的方式完全搭不上边。
于是做不到充分利于自己那张本来很好看能够撩人的脸的高阶大人只能开始暴殄天物,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坐姿端正地给了个最官方的回答,像领导在慰问小兵。
随后她正飘着冒安郝看不见的粉红泡泡,意犹未尽地回味手上的触感,并开始想安郝从她进门到现在的种种举动,然而想着想着,想到安郝的回应,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了。
他说,谢谢,大人?
哦还有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对她都很客气。
她的粉红泡泡瞬间不冒了,安郝看不见的狼尾巴也不摇了,和看不见的狼耳朵一起耷拉下来,然后她又想到了在很久之前安郝说过的话,不由皱眉:“你不要叫我大人。”她顿了顿,随后犹豫了很久,才带了些试探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小所以……接受不了。”
她还记得很久之前,安郝曾当着她的面说,高阶大人虽然厉害也是小孩子,他和她就是儿子养女儿。
她突然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是冲动了,她就不该娶他,应该只救他就好,他早就说过他喜欢年龄大的成熟的。
她毕竟比他小了十岁。纵然现在长开了,成熟了,估计在他看来,还是个毛毛躁躁的小孩子,只要年龄摆在那里,就比不上比他大的女人的吸引力。
安郝本来被高阶大人撩得紧张兮兮,还在心里慨叹她撩人不自知且十分正经,他瞬间觉得自己实在太丢人了正惭愧着,然后突然被高阶大人接下来板着脸的样子整糊涂,又被她突然莫名奇妙的话问得愣住,不知道她这没头脑的想法从哪里来。
毕竟……该被嫌弃的应该是……他吧?
哪个姑娘不喜欢年轻有活力的清纯少年郎。要说他嫌弃她,还不如说他被嫌是个吃嫩草的老男人。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然后就看到许笙带着犹豫,又含有几分询问的意思在里面,像是将那句话抵在舌尖来回徘徊又迟疑了很久。
“像……女儿和爸爸?”
???!!!
什么叫像女儿和爸爸??他这么老?高阶大人这么嫌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