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前,岂不是刚好是我跟云大哥回城的那一天。”唐子昔没有理会他后面的话,而是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猛然抬头看向倪鹏程,问道:“难道那天官府在搜捕的人是我?”
倪鹏程默然。
唐子昔古怪地一笑,道:“难怪云大哥还特意跟我乔装了一番,当时我还以为是他有什么不方便,原来是因为我。”说到这里目光看向倪鹏程,道,“云大哥是你们特意派去找我的吧?”
此时她全明白了,为什么在古溪村云岫会那么巧出现救了她,又那么好心带她回城。原来是因为她已经成了朝廷的钦犯。只是这个真相来得有些晚,也有些让她难以接受。
这次倪鹏程没有回避,而是点头道:“我是有拜托云兄寻找你的下落。”
唐子昔轻吐一口气,道:“好!你带我去找璟哥哥,我有一些事想当面问他。”
倪鹏程有些被她的冷静吓着了,不确定地道:“不是说好先去跟小飞他们汇合?”
唐子昔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就朝前走,步伐坚定,背影沉稳,此刻的她忽然没有了之前的柔弱、犹疑,而是多了一份将门之女的英气与果决。
倪鹏程看着她瘦弱单薄的背影,心中满是歉疚。方才他告诉她的只是最开始收到的消息,就在昨日,淑妃娘娘已经将最新的消息通过金吾卫的特殊渠道传给了他——昔日无限风光的唐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招手唤过之前的男子,低声对他嘱咐了几句,这才快步跟上急行的唐子昔,道:“我带着你快一些。”
唐子昔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而是伸出了手。
倪鹏程抓住她的胳膊,带着她一路飞掠而去。
不停倒退的树木、房舍像是元宵节上的走马灯,在眼前飞快地掠过。风,毫无征兆地刮了起来。卷起满地的落叶在空中飞舞、盘旋。刚落到行人的头上、衣衫上,又被下一阵风卷起飘向远方,根本没办法停留。
路上遇到许多全副盔甲的士卒,见到二人在城内飞奔却根本没有盘查的意思,甚至还有人远远地冲二人行礼。
倪鹏程带着她一直到了宁江江畔一处气派的府邸前方停了下来,冲守在门口的士卒道:“烦请通传一声,倪鹏程求见十王爷!”
守门的士卒闻言迅速让开了通道,其中一个满脸胡须的士卒躬身道:“王爷早有吩咐,倪少都统前来无需通传,请!”
倪鹏程点点头,拉着唐子昔朝门口走去。
满脸胡须的士卒看了一眼神情木然的少女,正要伸手阻拦,却被身旁的士卒拉了一把。
倪鹏程觉察到了二人的动作,冷冷地瞥了一眼。
拉人的士卒慌忙堆起笑脸,道:“王爷在凉亭!”满脸胡须的士卒也跟着堆起了笑容。
待到二人进门远去,满脸胡须的士卒才不满地道:“你拉我干什么?”
拉人的士卒小心地看了一眼消失在庭院内的二人,低声道:“你觉不觉得这个姑娘很像?”
“像什么?”满脸胡须的士卒显然没明白。
拉他的士卒冲不远处张贴的一张通缉令抬了抬下巴。
满脸胡须的士卒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反应过来,惊呼道:“她是唐……”
“嘘!”拉他的士卒显然是认识倪鹏程的,慌忙推了他一把,低喝道,“想死啊,这位可不是好惹的主。咱们就当没看见就是了。”
满脸胡须的大汉扭头冲二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极为认可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不会牵连到咱们王爷吧?”
拉人的士卒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反正咱们当差的做好本分就是了,抓捕钦犯的事还是交给那些官差吧。”
满脸胡须的士卒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再次站直了背,一副尽忠职守的模样。
倪鹏程的身形忽然顿了顿,微微皱起了眉。
唐子昔扭头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
倪鹏程摇了摇头道:“没事!”心中却冷哼一声,暗暗将那两个多嘴的士卒记下了,扭头对唐子昔道,“你在此地等我一会。”
唐子昔点点头,乖乖留了原地。
倪鹏程快步朝前走去,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来到一处繁花锦簇的园子里。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本王刚跟跟大家说起你,你就到了。鹏程,你可真不够意思,到了梁州也不先来看本王,就不怕本王治你的罪吗?”
一个爽朗的声音自花园里传来,伴随着一阵附和的笑声。
倪鹏程闻言微微一笑,大步朝前走去。
方一踏进月门,就见到不远处的凉亭中坐了几个人,居中一人头戴紫金冠,身穿金丝镶边长袍,正是德阳王李柷,他看着站在门口的倪鹏程,笑道:“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倪鹏程微微一笑,行了个礼道:“微臣铁血营左翼军少都统倪鹏程,参见十王爷!”
李柷眉头微蹙道:“起来吧!”
坐在旁边相陪的几人感觉到了十王爷情绪的变化,不由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目光无声地空气中碰撞、交流,似乎是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一个戴着面具的青年没有东张西望,而是端起面前的酒杯缓缓送进了嘴里。
第两百一十七章 军令状
“谢王爷!”倪鹏程却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道,“微臣有重要军情禀报。”
听到‘军情’二字,李柷的神情严肃起来,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微微抬了抬手,四周侍奉的下人立即躬身退下了,只留下坐在桌旁的几人。
他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倪鹏程道:“倪少都统,过来回话!”
“是!”倪鹏程大步走到了凉亭前,停在台阶下道,“半日前,黑沙国的计国师来找微臣,让微臣将一封密函转呈给王爷。”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双手呈上。
李柷接过信函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皱眉道:“计国师为何不亲自来找本王?莫非那事还没办妥?”
倪鹏程点头道:“正是。计国师还说多谢王爷的鼎力相助,待他将那事处理完毕,会亲自前来向王爷请罪。”
李柷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而是撕开了手中的信函。
坐在桌旁的几位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有些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只有戴着面具的青年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关心,只是默默地喝着酒,只是在众人没有觉察的时候,与倪鹏程对视了一眼,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半晌后,李柷终于看完了信函,重新折好放进了怀里,面带喜色地道:“鹏程,你这次做得很好,如果黑沙国的虎翼军真能在七日之内赶到,那梁州就有救了。”
他这话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桌边坐着的几位武将先是一怔,接着议论纷纷。他们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好够李柷听得清楚。
“黑沙国也出兵?”
“难道之前传闻他们与大秦结成同盟的消息是真的?”
“恐防有诈啊!”
“是极,黑沙国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
李柷瞟了几位武将一眼,开口道:“几位都是本王的左膀右臂,有话不妨直说。”
见他如此说,立刻有一位英气勃勃的少年站了起来,朗声道:“王爷,黑沙国反复无常不足为信。还请王爷三思。”
李柷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少年毫不犹豫地道:“末将以为,与其把希望放在他们身上,还不如去保宁城调兵。虽然时日花得多了一些,但是胜在稳妥。而且保宁城兵强马壮,若有他们前来相助,梁州之危可解。”
李柷闻言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怒气,目光转向其他几人,冷冷地道:“你们也是一样的看法?”
其余几人只是嚅嚅喏喏,根本不敢接话。
少年见状大声道:“王爷不必问了,我们几个都是一样的看法。黑沙国狼子野心,难保他们这次不是想表面取得王爷的信任,暗地里却打着与西凉里应外合的主意。”
李柷的目光直视着对面这位因为太过激动而脸色通红的少年,缓缓道:“若是本王一意孤行呢?”
“王爷万万不可!”少年一听急了,不顾身旁之人对他连连使眼色,毫不客气地大声道,“末将知道王爷与那什么国师私交甚好,但是他们之前撕毁盟约,意图与西凉合谋共侵我大秦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末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又跟我们大秦结了盟,但是前车之鉴在前,不论他们出于什么理由,末将以为都不足为信。请王爷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