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没有,怎么会呢,你这么可爱。”谢菡挤出笑容,“我一见到你就很喜欢你。”
“真的啊?”连清心想,这孩子心机不够深啊,道行太浅,她手握得更紧了,“那我就放心了,以后我搬过来,可以天天来找你玩。”
搬过来,还天天找她……
谢菡心里特别苦。
她感觉这计策完全行不通。
可别的,她也想不出来,她总不能去找父亲,父亲不会听的。
谢菡烦恼极了。
但日子却是过得飞快的,老夫人一将聘礼准备好,谢峤就送去了姜家。
虽然二人都不是初婚,但聘礼却足够丰厚,因谢峤的身份无疑成为京都众人热议的一桩事。
孟玉梅此时再住在王府很不尴尬,她主动提出来要走。
可谢菡不能接受,在老夫人面前痛哭:“祖母,我舍不得娘,娘要是回了楚州,可能我们一辈子都见不到了,还请祖母留下娘。”她跪下来恳求。
十几年的母女情,谁又能忍心?
老夫人到底心软了:“玉梅,算了,你是菡儿的亲娘,不如就留在京都吧。”
孟玉梅心里又岂会愿意走?
她看到了谢峤的风光,看到了谢家的将来。
那戚星枢不管事,所以谢峤以后掌控天下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如果她可以修复跟谢峤的关系,哪怕能有以前的一半,对她,对孟家都受益匪浅!
“老夫人,我也不舍得两个孩子,但住在此地,实在是不合适。”这桩婚事她来不及阻止了,谢峤很明显是坚定的,而姜悦娘也挺聪明,来日方长。
老夫人思忖:“那要不你另外置办一处院子,就住在附近,这样也能经常过来。”
正中下怀,孟玉梅颔首:“就听老夫人你的。”
毕竟也曾是自己的儿媳,老夫人出资给她买下处宅院,与王府中间只隔了两户人家。
“这样既不会造成误会,也让两个孩子能见到玉梅。”老夫人劝谢峤,“菡儿实在是太伤心了,修远虽然不说,但他也是玉梅养大的,你看……”
这段时间谢峤也发现了,两孩子跟孟玉梅的感情不错,如果说马上就让她离开京都,也许会伤到父子与父女情,既然她愿意搬出去,他也可以退一步。
“行,娘做主吧。”时日久了,谢菡跟谢修远总会发现姜悦娘的好,自然会喜欢她。
老夫人颇为欣慰。
……
昏暗的值房内,雷胜甫坐在案前翻看文书。
连诚明站在门口,十分难受。
一心为国的老师竟然有这一日,老天何其不公?老师做错了什么?竟然被贬到此地!
“老师,”连诚明提着酒菜过来,“刚好路过,来看看你。”
雷胜甫放下笔:“诚明,你怎么又说路过?户部什么时候搬到顺天府的隔壁了?”
连诚明勉强一笑:“老师,我带了你喜欢喝的竹叶青。”把酒菜放在案上,“老师这么晚还不下衙吗?”就是听说他还在衙门,这才过来。
“有几个案子我捉摸不透,回去睡不着。”他往前管的是吏部,现在在顺天府,接触的多是民事。
连诚明暗叹一声,给二人斟酒:“也只有老师会这样深究。”
“诚明啊,身为官员,不管在哪个衙门都不能敷衍了事的。”
“老师说得对。”连诚明自不反驳。
雷胜甫其实也不觉得苦,他本来就以天下为己任:“其实齐训代替我任尚书,不算坏事,他好歹是翰林出身,学富五车,我听说是……”差点将谢峤举荐一事说出来,雷胜甫急忙顿住,因为他想到了姜悦娘。
姜悦娘马上要嫁给谢峤。
这都是什么事啊!
雷胜甫现在真的后悔,早知道他不该让连诚明把连清送入宫。
“诚明,你就没去劝劝悦娘吗?有时候,还是要服个软!”他说过,实在不行他会出面,结果就传出那两人定亲的消息,始料未及。
连诚明苦笑:“这是她的选择。”
这个门生的性子还是孤傲了些,雷胜甫放下酒盅:“那令千金呢?你也没去见见?”
连清……
自从她从宫中出来便住进了姜家,此后一次也没有出现。
想来,她在入宫之时就已经恼恨自己,所以根本不会信守诺言,不会去下毒。
连诚明把酒一口饮下:“别提她,我从小教她的道理一句都没听进去。”
“哎,诚明,你不能如此,”雷胜甫拍拍他胳膊,“诚明,也许还能挽回呢?”
“罢了,”他又喝下一杯酒,“罢了。”
天黑下来,雷胜甫没事,倒是连诚明烂醉如泥。
看他趴在桌上,雷胜甫赶紧吩咐连诚明的随从张守义:“快送回去,熬点醒酒汤给他喝。”
张守义上来搀扶。
连诚明靠在他身上,脚好像踩着棉花。
他们从顺天府走出去。
外面的风吹过来,连诚明眯着眼睛,仿佛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他喃喃道:“悦娘,不用给我泡醒酒茶,我睡一会儿就行了。”
张守义叹息。
明明老爷很惦记夫人,却偏偏不肯低头。
“老爷,是我。”他道。
是谁?不是悦娘吗,连诚明心想,哪回他回家,不是悦娘来迎接的?
“你是谁?”连诚明恼火,“滚开,把悦娘叫来。”
“老爷,小的怕是请不了……”
“悦娘……”连诚明一把推开他,往前面跌跌撞撞的走去,“悦娘。”
张守义急忙追上去:“老爷,你别急,小的这就带你去见夫人。”
他扶连诚明上马车。
“去姜家。”张守义吩咐车夫。
门房小厮看到张守义时,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劳烦告诉夫人……不,姜掌柜,我们老爷想见他。”张守义觉得他必须要这么做,省得主子把自己给活活憋死。
小厮迟疑。
“哎呀,求你去通报一声吧,事关人命,”张守义塞给他碎银,“麻烦了!”
小厮心想好歹也曾是夫妻,这张守义都急成这样了,便快步进去。
连清此时正在姜悦娘那里,手里拿着一双鞋子笑:“娘的手艺真好,王爷瞧见这鞋子必定会不舍得换下来!我猜,要连着穿七天。”
“你这孩子连王爷都敢取笑,”姜悦娘把鞋子抢回来,“当着他面可不能这么说。”
“我又不傻,”连清撒娇,“娘做完了给我也做一双,我要淡青色荷花面的。”
“好好好,”姜悦娘一口答应,又不忘教导,“你也该熟练下针线活了,以后嫁人也要做鞋子。”
“我还不想嫁,”连清经受过后世的教育,有点排斥这里的婚姻制度,“我得好好挑,精挑细选,这个人,包括他的家庭,全无缺点我才会嫁。”
姜悦娘的手一顿:“世上会有这般男子?”
就算她那么喜欢连诚明,也必须得承认还是有缺点的,比如他的母亲连老夫人,她很挑剔,还有连诚明本人也有些她不太喜欢的地方。
只是当初爱慕超越一切,全都能包容。
连清沉思:“应该还是有的吧。”如果没有,她就稍微降低下要求,她是个会变通的人啊,但是在原则性的问题上,比如纳妾她绝对不能接受。
“清儿,你只是还没遇上合意的,”姜悦娘是过来人,“到时便不会诸多挑剔。”
正说着,有丫环来禀告:“连大人求见。”
母女俩都愣住了。
连清惊讶,连诚明居然会求见?不可能吧,早点的时候都不求,现在母亲要嫁了,他这会才来?没毛病吧?
姜悦娘也很疑惑,但她站了起来。
凭着她对连诚明的了解,他肯定不会来求自己回头,他只能是为了别的事情,重要的事情。
连清好奇,跟在后面。
天色晚,秋意浓,夜风已有凉意。
路上两边的树叶发出沙沙之声,姜悦娘行到门口,并未见到连诚明,只有张守义。
“他人呢?”姜悦娘问。
张守义指指马车:“老爷一直在念叨你。”
在车里?
姜悦娘奇怪,撩开车帘往里看。
有一丝亮光透进来,连诚明恍惚中看到姜悦娘的脸,轻唤道:“悦娘。”
酒气浓重,姜悦娘很意外,他竟然把自己喝得那么醉!她坐进去:“连大人,你到底有何事?”不止喝醉,连姿势都如此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