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记得一句话:“武将之女,无怪乎此。”
虽然有种被看低了意味,但是她自己觉得各有各的味道,要是让她做那温温婉婉的小女儿,只怕是会被憋死。
大不了就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的我的独木桥呗。
虽然傅宁身份比她高,长得……似乎也比她好看一点儿,但她还没有心眼儿小到要和他比的程度。
和顾哲不对矛,是因为哥哥总是被这坏家伙欺负。
祝将军偶尔从边疆回来,都忍不住感叹一下,这两个孩子的性别是不是搞错了?
然而,事实如此。
他已经开始担心这么虎的女儿以后有没有人敢娶了。
当然,还没有等到他真正操心的时候,祝映安就把这个机会给他掐灭了。
快要及笄之时,祝映安失踪了。
只留下了一封书信:
本姑娘要好好出去看看这大好河山,勿念。
祝家都急死了,到处找,奈何没有结果,最后只能是作罢。
祝映安走后没多久,太子在大路山围猎中就受伤了,所幸性命无虞。
对方明显是下了死手的,不知为何出了纰漏,帝大怒,下令彻查此事。一时间,不少世家纷纷倒台。
自那以后,太子似乎变得有些阴郁了,喜欢窝在书房里一整天也不出来,只是偶尔书房会运出来一堆纸被烧过以后的灰烬。
在书房里烧东西,这可多危险呐?作为老父亲的皇帝说了好多次,还是没有什么用,索性就不管了。
反正太子干活儿一丝不苟,效率和以前一样,杠杠的。
那说明神志没问题,是吧?
刚好让未来的一国之君养点锐利之气,免得以后被一堆大臣骑在了头上。
不过才过了几个月,太子就恢复正常了,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太子的老爹更加欣赏他了:“朕的太子,就是要有这般强大!”
只有祝映安自己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老底被黑心太子给揭翻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点就是,这小子还有点儿良心,懂得不能够对着救命恩人反咬一口,以免遭到天打雷劈——没有把她给捅出来。
否则她就要被安排着回家准备嫁人了。
而且这小子还许诺了以后一定不会为难她,所以,她觉得,自己以后一定前程似锦。
未来皇帝罩着她,怕个啥?
虽然偶尔午夜梦回,会觉得脖子一凉,这太子真的有这么好心?
但人,总是经受不住权力的诱惑的,既然要皇帝罩着,若是没搞个官来当一当,那还有个啥意思?
主要的障碍就是,大周不收女官。
所以在伤好了以后,她就开始找方法女扮男装,伪装男人的声音。
后来因缘巧合之下,还得了药宗的奇药——渠变,能够完全掩盖之前的容貌。
盛德三十三年,她的男装计划终于圆满完成。祝映安还要让自己适应适应,做一做心理建设——毕竟以后就要在死对头面前装孙子了,她必须要做到滴水不漏。
毕竟相由心生,要是心里总是不满,估计脸上的表情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所以她看了很多关于当今呆子治国理念的书——然后表示十分认同。
这个人能当太子,自然是有道理的。
好巧不巧,在这一年冬天,老皇帝嗝屁了,也算是寿终正寝。
举国悲痛,太子傅宁顺利继位,次年,改年号为启正。
新一轮科举开始,一个顶着祝家女儿名字的男子杀出重围,十分引人注目。
考虑到此人名字的特殊性,有些大臣举棋不定,唯有新帝道:“三千世界,有个重名挺正常,朕要的是能力,当然,爱卿们若是真是想要查,也不是不可。”
查了也不可能查出来。
第2章
启正二年,新皇主持殿试,群臣皆到场观礼,以瞻仰圣上治国之道。
大殿上,傅宁站在龙椅前,负手而立。此次的殿试选取了总成绩排在前十的考生,当面回答皇帝提出的问题。
“近年以来,南方常常出现水涝灾害,诸位以为,当如何解决?”傅宁温声提出问题。
南方水涝,一直如此,历年来并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所以人口一直都不算多。
群臣面面相觑,先帝在时,殿试上一般都是考察才子的文采,临场发挥如何,比如随便问一个假大空的问题:
以何治国?
以法为本的基础?
怎样才可以做到国富兵强?
还未见过哪位皇帝一开头就提这么实际的问题的。嗯,看来新帝是一个实干派,只看业绩不搞花架子的那种。
叶凌云抬步作揖:“当体察民情,帮助流民迁徙。”
“哦,迁徙?目的地在哪?”傅宁随口问道。
“向北。”叶凌云也回答得不紧不慢。
“嗯,北方常年旱灾,当如何解决?”傅宁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兴修水利,建水库……”叶凌云有些头疼,为什么要问得这么细?他都来不及组织华丽的辞藻。
“若三月未下雨,当如何储水?”
“此时,当拨款赈灾……”
拨款赈灾?傅宁在心中冷哼,到时候水价蹭蹭往上涨,该受苦的人一个也不会少。
傅宁没有再理会叶凌云,走到了祝映安面前,道:“你来答。”
“其一:当兴办公立学堂,培养人才,学子学有所专,才能利国惠民。其二:当合理赋税,保证百姓的正常生活。其三:兴修水利,南水北调。其四……”祝映安说到一半,便住了口。
“其四是什么?继续。”傅宁听得正起劲儿,催促道。
祝映安顿了顿,环望四周,然后垂下眼睫。
“其四:当肃清朝风,每一笔批下来的银子都当是为国为民。”
“兴办学堂,合理赋税。南水北调,肃清朝风,为国为民……很好。”好得他想要现在就把丞相这个位置给这个人坐。
祝千亦坐在观众席上,被吓了一身冷汗……在大殿上侃侃而谈的人就是他的崽!
家里书房一直都是戚容打理的,外人从来不准进去。那本《天方夜谭》是孤本,过去他以为,看过那本书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三个。
因为那时候他去看祝映安,人家手里一直抱着的都是《女戒》。现在知道了,原来是挂羊头卖狗肉……就像她说是去看望外祖母,结果出现在了这个大殿里一样。
祝千亦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个女儿一般,瞪大了眼睛。再有两个月,祝映安就要及笄了,他原本是打算给她找个好人家的,现在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她在大殿上一点也不怯场,比很多男人看起来都要大大方方,答题有条有理,态度不卑不亢……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崽这么有本事?
“祝将军,您没事吧?要不要出去休息一会儿?”坐在他旁边的官员看着他有些呆愣,不禁问道。
“没事没事,老头子我身体硬朗着呢!”能不硬朗吗?他的崽在暗流汹涌的官场,他就是一脚快要踏入黄土里也要收回来,好好护着他的崽。
此时祝映安刚好说到了其四。
什么?居然说要肃清朝堂!怎么这么不懂得收敛锋芒……想当初他选择戎马一生就是觉得官场黑暗不好待,现在却因为这个不听话的崽得准备半个身体踏进朝堂了。
祝千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今天好像有些热。”
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平视前方。
殿试还在继续,他却再也集中不起来精力,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大殿上的大臣心思各异,想着是不是新一轮革新就快要到来了,又或者是皇帝对于祝映安这位新秀的态度,究竟是欣赏还是不喜呢?
“肃清朝堂”这几个字,可不是谁都敢随便说的,就连老臣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会不会惹得皇帝生气,亦或是会不会就此在朝中树敌。
而站在殿前的那人,也仅仅只是迟疑了一下而已,就说出口了。
人们常言君心难测,当朝圣上虽在还是太子之时便博得为国为民的好名声,可直接说这话,也还是有风险的。
顾哲站在最后面,心道:这小白脸,说话还是这么毒。
傅宁细听了每个考生的答案后,便结束了这场殿试。
翌日,榜单登出,祝映安毫无疑问地荣登榜首。
祝映安这个名字也再次迅速席卷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画廊里也摆满了她的各式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