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傅宁的理由,无非就是“未曾动心,何以承诺,莫让我害了姑娘。”
说起这段往事,上至朝堂,下至市井乡野,没有一人不称奇的。毕竟宋丞相的女儿可是出了名的美人,还曾有风流才子在偶然瞥见她一眼后,诗兴大发。
流传得最广的一句大概就是“芙蕖之容,国母之姿。”
其实写得最好的并不是这一句,但是这句最简单,也最形象。反正无论如何,众人都觉得,这太子怕是个和尚转世……一身正气不说,还清心寡欲。
面对这么一个人,张大人还拿出以前应付老皇帝的那一套,怕是有些不够用了。
众人都知,当今圣上从不按常理出牌,无论是今年的科举试题也好,亦或是对于香满楼事件的处理态度……虽看起来并不合乎过往的常规,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这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
在听见傅宁说完这句话后,张大人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祝映安则是个不怕尴尬没眼色的,这会儿还急戳戳地赞道:“皇上圣明。”
众人心中不由得赞叹:这位也是个不怕死的。
好在,陛下一直以来行事都是比较稳妥而踏实的,并非是那些行事毫无章法之人。说白了,若是他此时为难了祝映安,怕是会被扣上一个不爱惜才子的罪名。
所以往这个方向想,那也绝对是张大人比祝映安要危险得多。
祝映安早在两年之前就已经打算参加科举考试了,奈何那时老皇帝还未离世——一想到自己在朝堂上还不能够畅所欲言,她心里便难受得紧,于是拖到了今年才参加。
当然,还有一个她不愿承认的原因……那时候太矮了些,只怕是被封了官职,也会连个官服都撑不上。
傅宁也没怎么理祝映安的马屁,只道:“革除李大人和张大人的官职,发配西北边疆。”
“陛下,您怎能如此听信小人谗言?老臣冤枉啊!”两人脸都被吓白了,在官场安稳一生的他们,从未想过会有一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官场生涯。
“陛下,草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祝映安作揖。
得,这都第二回了,皇上还没发话呢,诸位大臣便已经知晓,这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儿,怕是又要轰出一个惊天大雷了。
小六子则是觉得这没啥,因为他心里最清楚,自己的主子就喜欢这种“泥石流”,最好是越多越好。过了今日,若是这位状元郎还不能开启升官发财之路,那他觉得自己该去服侍太后了。
“草民以为,治国当以法为本,而非是陛下的一句话便可以定人生死,定人对错。”
除了话里有一个草民以外,旁人还真看不出,这哪像是一个草民应该说出的话了。
“当如何?”傅宁听了这话并未生气,他虽是皇帝,但也知道水能载舟亦覆舟的道理。
“当依法处置。”
“可是这大周的律法里,并未有关于这一条的规定,朕不可自由发挥?”傅宁发现,这人实在是有些较真,他明明已经帮这个作精扫清了障碍,结果现在人家还要怪他处罚得实在是太重了——违反了人家的执政治国理念。
“当细化律法,再依法处置,况且陛下的处罚太重,并不合理。”
“哦?依法处置?那么律法当如何细化?”傅宁现在还没任命他呢,人就开始忍不住要越俎代庖了。
“自然是当任命众多官员进行商议,多次审核校验。”
“可是,朕的官员已不再是众多了……”傅宁看着祝映安,笑意盈盈,仿佛是在讨债。
那些被贬走的的官员里不乏有得力能干的,现在差不多走光了,弄得他这个光杆皇帝是晚上累得睡不着觉……上早朝时还有几个傻逼官员来给他添堵,把人贬斥远了还有人来向他声讨。果然圣人所言不虚,为君王者,没有不累的。
可是他又想起了父皇在位时那悠然的姿态,忽然顿悟,这大概取决于选择。若是父皇遇见那日花满楼之事,只怕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又怎会落得如此繁忙的境地。
只是父皇那样的选择,虽是让自己轻松了不少,却不知给百姓们带来了多少无法摆脱的阴影……
傅宁回想起当年父皇的作风,耳边传来了祝映安滔滔不绝的建议:“草民以为,应当尽快进行新的官员的任命考核,保证朝廷的正常运转。”她顿了顿,又继续道:“陛下当任命真正爱国为民的有识之士为官。”
“众位爱卿,可有谁愿为朕分忧?”
短暂的静默之后,刚刚那个被各位官员嘲笑的青年站了出来:“陛下,臣愿为您分忧。”
“大周律法中的第二百八十一条条法案是什么内容?”
小青年愣了愣:“不知……”
傅宁向祝映安投去目光。
“一人有失,十人同罪。”祝映安言简意赅地把意思表达了出来。
第12章
没想到,这小皇帝还挺认真的,竟然真的想起来了这条法案,连顺序都没有背错。
“好,那你认为,这条法律有何问题?”傅宁望向了那名青年。
“对于未曾犯过法的人而言,有失公允。”青年作揖。
“那么,刚才为何不说大周的律法有问题?”傅宁开始有点儿较真了,毕竟若是选择一个要帮他重新修改法案的官员,则必须看清这位官员的真实面貌。
墙头草,风吹两边倒的那种要不得,就算是给他十年,也不能写出一部新的法律来;但是太过固执僵硬的那种也要不得,因为无论请他修多少遍,内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微臣刚才并未表态……毕竟微臣人微言轻,陛下大概也没怎么注意到。”
傅宁刚才只是听见一大群人都在附和,自然是不会仔细去看了。
“嗯,即日起,立修案司。任希主持修案,并负责修案司的官员考核任务。”傅宁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出了那位官员的名字,让那小官员有些受宠若惊。
“臣遵旨。”
傅宁想了想,又道:“每个月月初把上一个月起拟的草案公之于众,让朕的子民提出意见。”
“是。”
站在一旁的祝映安有些着急,这皇帝是不是把她给忘了?这次召她来这儿地目的不就是把柳如烟那群姑娘的事给弄明白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咋说着说着,就扯这么远了,而且好像还扯不不来了。
“祝映安,朕惜才,对于花满楼之事便不再追究。”
“皇上圣明。”
傅宁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抽了抽,然后又继续道:“但和姑娘们住在一起终是有伤风化……故自明日起建立扶庭,专设女官管理。今日你回去后,便可以思考交接的环节。”
所以她这是……被赤.裸裸地嫌弃了?
“还有,明日把账本交给户部,他们会按照规定报销给你。”
祝映安眼睛亮晶晶地点了点头,这有小钱钱进,怎么可能不开心?
“自明日起,你的书塾便与你再无瓜葛了。”傅宁皮笑肉不笑。
祝映安点头,又道:“陛下,书塾里的姑娘们当如何:草民……还是教书先生,若是草民走了,她们可就没人教了。”
傅宁回想起那日祝映安讲的内容,确实,除了面前这人之外,估计不会再有人能教出这种东西了。
“你可继续任职,俸禄照发,只是有时间限制,朕还有差事要交与你。”
“多谢陛下。”
“即日起,你便是大周的工部侍郎,近年以来各地水涝旱灾频发,朕期待你的一番作为能救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傅宁的眸子里闪着星光,让祝映安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忽然想起家里的史书上对于皇帝的记载,总是文字上多么多么地英明神武,俊逸绝美……然后一看图,就……一言难尽。也不知到底是画师的水平太差还是真的……皇帝们都长成的是那种模样。不过无论如何,以后早朝看看面前这个小皇帝,总归是很养眼的。
胡乱想了一会儿,傅宁已经把任命诏书和官印递给了她。手里握着沉甸甸的官印,祝映安已经大致能够预见,未来自己将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在不停地忙碌。
下了朝,官员们纷纷离开了大殿,而李大人与张大人颓丧地回了家之后,则是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