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邪眯起眼睛,脸上依旧笑呵呵的,“我当是谁在唤我,原来是老管家你啊。”
老者微一拱手,声音不卑不亢,“能让道长记住,是老朽的荣幸。”
月邪注视着他,眼中带了一丝考量,她慢吞吞开口,“老管家,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老者眉眼平静,再次拱手,“还请道长借一步说话。”
月邪顿时了然,垂眸看着身旁的小徒弟,“小凌清,你先过去坐着,为师去去就来。”
凌清乖巧的点头,由着婢女带到了席位中。
她看着小徒弟规矩端坐在座位上,才转头对身旁的老者开口,“走吧。”
月邪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形至门外隐去的时候,一道目光紧紧的追随着她。
倾尘看着她离去,眉头微微皱起,是错觉吗?为什么会对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明明他们相识不过几天……
老人带着她走到一处隐秘的假山后,从假山的一个石洞里取出了一个锦盒。
“这是什么?”月邪眯着眼看他,却不接他手里的东西。
老者见她不接,沉默了一瞬,而后平淡地开口,“看来道长已经做出了选择。”
月邪目光一顿,脸上依旧挂着懒散的笑容,“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月前,老朽在外遇到个讨食的乞儿,他将老朽拦住,却不接受施舍,只是给了老朽一个锦盒。”
老者盯着她,不紧不慢的继续道,“那乞儿说,一个月后老朽会遇上一名女子,届时将这锦盒交至那女子便可。”
“……”月邪这回笑不出了,她面色有些凝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若是不收下,又会怎样?”
老者混浊的眼半眯了起来,这让他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道长可晓得外面那位气质不凡的公子?”
月邪眸色暗了暗,不动声色,“哦,怎么说?”
“那乞儿说了,若是道长选择不收,那这盒子无论如何都要送到公子的手里。”
老者说完,只觉后背一寒,四周的空气突然寂静无声,他暗暗吃惊,望着身前的女子,只见她脸色阴沉一片,冰冷的目光漠视着他。
“你说什么?”月邪咧嘴,嘴角划出的弧度优雅不似以往,她的话异常轻柔,如同春夜里的微风,墨色的瞳眸里却隐隐腾起一片寒意。
老者额上渐渐渗出冷汗,捧着盒子的双手微微抖动,他颤巍巍的说道,“老朽只是负责送这东西,道长何必将怒气迁到老朽身上?”
月邪沉默半晌,忽而笑出了声,“老管家说的也是呢,那人看来也是算准了我不会与你计较。”
她眉眼弯弯,伸手拿过他手里的锦盒,一边把玩一边笑道,“老管家的命可真好,我刚才差点儿就动了杀意呢。”
她如同说笑般,毫不忌讳,如此明目张胆的表示了自己刚才要杀人的念头,老者听在耳里,一阵后怕,浑身打颤着。
这差事果然不简单,刚刚在这女子面前就好像是在鬼门关游走了一圈……不容易啊!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声音虚脱道,“那老朽就谢过道长的高抬贵手了,既然道长已经收下这锦盒,老朽也算是完成使命,就先告辞了。”
月邪收了脸上的笑,微微颔首,冷冷的看着他消失在长廊尽头后,这才垂眸盯着手里的盒子。
她歪着脑袋,眼中神色隐晦不明,而后像是好奇,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把盒子打开了。
虽不知是谁给的,但总归是认识她和倾尘的人,不过十有八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呢……
她看着盒子里的东西,面色平静,内心也没有一点波动。
月邪觉得自己好像达到了某种境界,很奇怪,她现在不是应该极怒的吗?还是说她已经崩坏了情感,所以已经没有什么能够代替她内心的怒火了吗?
那人真是给她备了一份重礼啊!
嗜仙丹,只要入体一点点,便足以让仙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呵,难怪她怎么觉得这城里弥漫的妖气那么浓烈,这东西,可不就是用妖丹炼化成的吗?
月邪取出那枚裹着浓郁紫气的嗜仙丹,放在掌心仔细端详了一番,一脸的纯真无邪,就好似她只是在学习了解一件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东西。
“不错呢……”她突然勾起嘴角,喃喃低语,微微叹息着,似在惋惜,似在感慨,可下一刻,她手指骤然拢紧,气流刹时在她手中震开,牵动着她的衣发随风飞舞。
“真是好极了。”月邪面带微笑,手指松动,嗜仙丹在她手里已成齑粉,随着指尖缝隙瑟瑟抖落在风中,转瞬即逝。
她在夜色里,静默无声笑着,然而眼底的冰冷一直蔓延到最深处。
真是不错啊!算准了她一定会拦下这东西,也算准了她一定不会不管那人……
所以,是不是太不把她当回事了,真当她已经死了吗?一个两个的,都要来搅上一番才肯罢手吗?
她好不容易才换来的这个局面,甚至为此付出了那么沉重的代价,怎么会允许他们毁掉……
无论是谁,都别想阻止她!
月邪抖了抖衣袖,将眼底阴暗的冷色收起,不过片刻,脸上恢复了一贯吊儿郎当的神情,她负手在后,晃悠悠地漫步庭园,神色自若,仿佛先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第12章
这场晚宴因为那枚嗜仙丹的出现,月邪显得意兴阑珊,全程无精打采。
“师父,我想吃那个……”凌清指着离他较远的一盘荤菜,眼巴巴的看着她。
月邪托着腮帮,有些失神的望着枝上的梨花,她在想事情,以至于身旁的人喊了她两遍才回神。
“怎么了,想吃什么?”她收起思绪,拾起筷子,脸上挂着微笑询问小徒弟。
凌清眨巴着眼睛,有些犹豫,但还是再次指向那盘看中的食物,这一次,他看着她给他夹了一块,接着是放下筷子,然后又是继续托腮望着某个地方。
师父怎么了?凌清嚼着食物,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她。
很少看见师父出现这种表情呢!师父每次不是睡觉就是笑呵呵的,还有师父和他吃饭的时候,虽然吃的少,但也还是会吃一点,不像现在,一点都没有动过……
疑惑的不仅是他,还有主位上的城主大人。
李傅闻余光不断地看向他们那桌,心里纳闷极了,他就想不明白了,这宴席他可是费了番心思让人精心准备的,她怎么就一副没兴趣的样子?
城主大人心有不甘,斟了杯酒,隔着酒桌朝那个明显走神的女子喊话。
“月邪道长这次能护我城下百姓平安,我李某感激不尽,这杯酒,李某敬你!”说罢,他一饮而尽,挑眉看着那姿态慵懒的女子。
月邪瞳眸一转,不急不忙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将酒杯凑到唇边晃悠着,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缓缓开口,“不过是举手之劳,李城主言重了……但不得不说,这趟出行,真是让我受教了。”她笑中带着微微的嘲讽,杯子一扬,将酒水悉数灌进嘴里。
“啪”的一声,杯子被她压在桌上,声响突兀,让在座的人不禁侧目。
“多谢李城主的盛情款待,只是我师徒二人明天还要赶路,就不陪各位了,李城主不介意吧?”月邪起身,弹了弹衣上的褶痕,从容不迫的望向台上的李傅闻。
凌清也赶紧放下勺子,急忙站到她旁边,他手上还沾着酱汁,不太敢去牵她的衣袖。
月邪似是注意到小徒弟的窘迫,便将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摩挲着。
李傅闻听她这么一说,顿时面露难色,本来这晚宴就是为她而办,重要人物就这么退场了,那这宴会还有什么意义啊!?
她就不能考虑一下他这个城主的感受吗?再说现在才开宴片刻,她就……就饱了?她分明都没动过一样菜,全是喂给她那个小徒弟了!
“这……既然道长已经困乏,那回去请好好休息吧!”李傅闻嘴角抽了抽,他还能说什么?这女子原本就行为乖张,兴许忍到现在已是给足了他面子……仔细想起来,这晚宴还是他非要举办的……
月邪笑了笑,半推着小徒弟离开了酒席,至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对面的男子一眼。
倾尘眉宇微微皱起,今夜的她,似乎心事重重,她在担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