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怀侠怔然半晌:“可……他现在可是唐门大师兄啊。”
是弟子的楷模啊。若是这个时候,他将唐元延抓起来了,唐门众弟子会怎么想?
宫九不客气地道:“那唐怀远还是你的儿子呢。他还死了呢。怎么,他死不死,对你来说毫无关系?”
唐怀侠闻言,顿时怒目道:“世子怎可如此说话!”
宫九扯扯嘴角:“你爱的人可是唐远游,不是那个给你生下了唐怀远的女人。我早有听闻了,堡主夫人是因难产而死的,自她死后,你就再也没有娶妻了,唐怀远是你唯一的孩子。”
宫九冷冷道:“可谁能知道,你不再娶妻,到底是因为缅怀妻子,情深不寿。还是另有隐情?”
唐怀侠:“我——”
向来能言善道、八面玲珑的唐怀侠,居然一时之间,没能说出辩解的话来。
宫九冷然道:“你觉得,自己的父亲并不爱自己的母亲,唐怀远身为你的儿子,会看不出来吗?”
唐怀侠迟疑了:“他,他不会……”
墨麒沉吟了一会,对唐怀侠道:“堡主,您与唐怀远之间的关系如何?”
唐怀侠有些失魂落魄般的结结巴巴道:“我们……怀远他……”
宫九环臂抱胸:“看来是不怎么样。”
唐怀侠连连摇头道:“不,不会的。怀远他小的时候很乖的,只是……只是长大了,有主见了,叛逆了,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墨麒沉默了一会,伸手拉住了还想再问的宫九。
足够了,他们想要知道的已经明了了。
唐怀远定然是发觉了父亲的秘密。
没必要再逼唐怀侠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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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音城,唐家市集门口。
唐门弟子硬邦邦地对黄老板第不知道多少次重复:“唐家地域,闲人免进。”
黄老板擦擦额头的汗,在门口又伸着脖子望了许久,才十分沮丧地转身走了几步,在离唐家市集最近的茶馆一屁股坐下了,一副望穿秋水的样子,死死盯着市集门口。
茶馆小二奉了茶:“黄老板,您等谁呢?”
黄老板心里头发苦,一喝茶,更苦:“唉。唉!”
他连叹了两声气。
茶馆小二翻了个白眼,然后道:“黄老板,我也是看您是熟人,才提醒您的。你就把这纹银搁地上?到时候被人摸走了,可别管我们茶馆要。”
黄老板又擦了擦汗,唉声叹气道:“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了,还稀罕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茶馆小二一听,这是有故事啊!左右一看,反正也没什么客人,便仗着熟悉,贼兮兮地在黄老板旁边坐下了,凑近黄老板:“您说这话!您是犯了什么事儿了?”
黄老板便将先前黑袍道人给他家做法,他不仅把人赶出门,还一个铜板没给,谁料那黑袍道人居然真是国师的事儿跟茶馆小二说了,沮丧道:“谁能想到他居然是真的啊!他手上还拿着一盒油辣辣的炒面呢——诶对,我那炒面你记得给我温着啊,万一国师出来了,可不能凉的给他。”
小二一脸震惊,半晌没说出话。
黄老板丧气地又灌了口茶,茶水还未吞下,一直盯着唐家市集的眼睛余光就扫见了那个熟悉的、高大的黑袍道长的身影:“噗——”
小二被喷了一脸的茶水:“……”
黄老板忙不迭地站起身,一边紧张地手忙脚乱整理衣服,一边催促:“快……快,我的炒面!”
小二把炒面给他拿来,黄老板就抱着纹银箱子,揣着炒面,直奔唐家市集门口去了。
墨麒和宫九本还在低声讨论着唐家错综复杂的派系关系,行至门口,就听见远远的一个声音:“国师——国师大人——大人哪——”
黄老板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被唐门弟子无情地拦住了:“国师,国师你还记得我吗?就,之前请您登府跳大神——不是,请您登府做法的那个?”
墨麒疑惑地望向面前微胖的中年男子,觉得眼熟。
黄老板忙把手里的纹银箱子放下了,把揣怀里那盒油辣辣的炒面恭敬地双手递上:“国师,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呃……特辣!特麻!我特地和炒面摊子老板说的,加了好多辣子,诶嘿嘿嘿嘿,呃,请国师享用。”
墨麒的记忆,瞬间被那碗麻到他舌头没有知觉的炒面唤醒了:“……”
宫九挑眉,看了看全是辣油的炒面盒子:“你喜欢吃辣子?喜欢麻?”
墨麒紧绷着脸,吐出了三个字:“……不喜欢。”
黄老板登时惊恐地缩回了手:“不不不不喜欢!?”他赶紧把炒面随手往旁边路过的一个叫花子手里一塞,飞快地弯腰抱起了纹银箱子,“那,这个,上次没有给您的……做法费,您看,够不够?不够再添,再添。”
宫九只觉好笑。他看了看黄老板点头哈腰,一脸惶恐,仿佛生怕下一秒就被墨麒拉出去砍头的模样,望向墨麒调侃道:“做一次法可比你酿一坛酒要廉价多了。这么廉价的事,还是少做。”
墨麒无奈,警告地看了宫九一眼,意思让他见好就收。墨麒让一旁拦住黄老板的唐门弟子退开,和宫九走出了唐家市集,而后对黄老板道:“世间本无鬼怪之事,做法亦是无稽之谈。我只是为你家中老幼上香祈平安,不需要这些银子。”
黄老板抱着沉甸甸的纹银箱子,张着嘴,傻傻地“啊?”了一会:“那、呃,国师,你不会治我上次不敬之罪吧?”
墨麒:“……”
墨麒:“不会。”
黄老板松了口气:“嗨,那就好,吓死我了。”
墨麒心念一动:“对了,我有一事,想请问黄老板。”
黄老板心跳差点骤停:“您您您叫我黄才就行了,不不不不用叫我黄老板。您您想问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墨麒看好像暂时是没法打消黄老板对他的恐惧了,只得无奈地放弃安抚他的打算,直奔主题地问道:“先前去府上时,听闻府中女眷曾说‘骨女’之事。现在你家中还会出现米缸中的米,或者水缸中的水变粉吗?”
上一次,墨麒问黄老板这个问题的时候,黄老板只当墨麒是想要来骗他钱财的大骗子,伸手就把墨麒推搡出门了,还骂了一顿。
可这次,墨麒再问这同样的问题,已经知悉了墨麒身份的黄老板,就不由地细思恐极了。
黄老板两腿直打哆嗦:“您您您问这话,是是是什么……难道这骨女不是谣言,是是是真的?!”
那岂不是说,其实他们家里天天晚上都有骨女临门,拿他们的水和米做供奉,而他们却一点都不知道,还每天晚上睡得呼呼的吗?!
这他妈得亏骨女拿的只是水和米,可谁也讲不定,她现在只要水和米,以后会不会也只要水和米啊!
那可是骨女,骨女!鬼啊!
要是骨女哪天心情不好了,突然想拿他们的脑浆和肠子可怎生是好?!
上次国师好心询问的时候,他还当国师是骗子,要骗钱!黄老板吓得满身冷汗,当场扇了自己一巴掌。
第62章 胭脂骨案10
黄老板心惊胆战地出的门, 喜颠颠地回的家。一进府门, 就被女眷们一窝蜂地围起来。
他出门前, 已经把自己有眼无珠, 将珍珠当鱼目的事情, 以一种交代后事的语气同家中的女眷们交代了。
女眷们在家等得提心吊胆,生怕家中的顶梁柱真的因为这事儿没了。这下看见黄老板囫囵个儿的回来,顿时急切地围过来, 嘘寒问暖的有,询问国师态度的有,把黄老板问的答不过来。
正叽叽喳喳的时候,又从门后走进两名俊美非凡的男子。
一个黑袍银尘, 面色淡然平静,端的是仙风道骨, 谪仙风度。另一个则穿着极为华美的雪白貂裘, 裘衣上还极尽奢华的装饰着浑圆饱满的珍珠。那毛没有一根不柔软纯白的,那珍珠没有一颗不完美无瑕的,黄家老太太见多识广, 一眼便知这件缀珠貂裘的价少说也得是万两黄金起步。
黄老板慌张地展开手臂,把呆住了的女眷们往旁边推推, 别堵在门口,让两位贵人都进不了门:“二位, 请进, 请进。”
黄家最小的女眷是黄老板的独生女儿, 年仅五岁, 因府内有“骨女”之事,怕的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现在正困得迷糊。揉着眼睛仰头一看:“——神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