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我也可以说,你为了你自己,把她置于这样的压力下。”
“难道我就没有这样的压力?我们互相支撑彼此,我为她做到了最好,我们这样的情况难免遇到压力,但是我们一起面对,轮得到你来说教?还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道貌岸然的是你,简怿,不是我。”
“真是可笑,我,道貌岸然?是你插入我们中间还说着大道理,是你无视基本道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道貌岸然?”
Ken静静地看着简怿,突然笑了,轻轻摇了摇头:“你真的不知道你自己么?你居然跟我废话了这么久,其实你已经打算放手的了吧?你只是在这里让我给你离开的理由,我陈述了这么多,够了么?”
“你在做梦呢?”
“再来看看你放手的真正原因。你说爱一个人应该成全她放弃她,这是你的信念,如果她找到了其他人能比跟你在一起更幸福,你就会这么做,是吧?”
“是,我爱她,如果她已经不再爱我,或者相比之下她更爱另一个人,那我会放手。”
“你肯定觉得自己简直是大公无私,为爱人着想到如此地步。我却想说,简怿,你才是真的自私。我不觉得你是因为爱她所以会做出这种选择,你只是因为以‘为了她的幸福’这种理由放手而感到自己很高尚,从而获得某种心理上的满足和自恋自怜,你只爱你自己。看,这就是你,你自己其实知道的不是么?”
“我是这种人?我跟你熟到你这么了解我?”
“你是。你不了解我,我却研究过你。”
对话就此终止,两人沉默对峙。直到临时助理来把简怿叫走,两人之间也没有谁再开口。
Ken看着简怿的背影突显的沉重和单薄,摸了摸鼻尖,眼眶也有些发酸。但他随即握了握拳,目光坚定。
楼下T台上模特来来回回,闪光一直不断。楼上冷冷清清,四周拉着厚重的黑绒布。简怿站在楼上平台边缘的栏杆前,良久之后放下手机,结束了与栾倾的通话。她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看了一会一片乱闪的闪光灯,觉得眼睛很累。她把手肘杵在膝盖上,两手盖着额,阖上眼。
最终还是……这样么。
真的很累,身心俱疲。就像是暴风骤雪肆虐几天几夜,风停了再推开门时,天地俱寂,一切都被掩埋,碎雪旋转着覆在曾经的繁华上面,不着痕迹。所有都成为过去,所有都将被遗忘,所有都无力记起,落了一片白茫茫真干净。空茫,又是空茫。曾经以为是被什么填满的,结果是一堆白絮,稍稍一抖,四散纷飞,心中没有土也没有水,飞了就是散了,发不了芽。
就像被时光扔在丛林里的旧城,从前车水马龙,络绎熙攘,雨天的地面映着昼夜不熄的灯光,晴天的太阳把楼房的影子重叠起来,风声湮没在人来人往的喧嚣中,风尘仆仆的旅客将酒馆的木桶酒饮尽,曼妙的少女舞过长街。后来渐渐人去城空,河边的舟筏生出青苔,小雀在垮掉半边墙的的楼房檐廊上筑了巢,风从空荡的街头闯过断壁残垣,毫无阻拦地来回奔袭,雨水把植物从郊外引进中心,日影下全是飘动的绿叶藤蔓,在午后只听得到树叶摩擦的细微声响,像是唱着一首不知是哀婉还是平和的歌,而茂密的丛林冷静地阻挡了外人的聆听。
作者有话要说:简怿的自我怀疑被引爆,开始头秃【瘫】
☆、all about this is because I
发布会顺利完成,会场再次陷入沉默,简怿拄着膝盖慢慢站起来,然后挺直背走下楼。她从大楼的阴影里露出脸,她的车在楼前拦住了她。
Ken坐在驾驶位上,凌苏陌在后座从里面打开了门,招呼她上车。
“多长时间的假?”凌苏陌期待地眨巴着眼睛。
“两个星期。”
“啊……”凌苏陌歪在她腿上,有些失望,“才两个星期啊……不过有假期就很棒了!明天就出发啦!”
“好。”她用手顺着凌苏陌的头发。
“你们这些职业装简直是泯灭人性。”凌苏陌嫌弃地解开简怿衬衣上面的两颗扣子,“从明天开始我来拯救你,让你的美学细胞活过来。”
Ken从后视镜里看着简怿笑了笑,对上一双如漩涡般深不见底的眼睛。
“起――床!起床起床!”凌苏陌掀着被子。
“别闹。”简怿一把抓住她的手,迫使她躺回身边,眼缝都没睁。
“太阳公公都在给孙子做午饭啦!”凌苏陌挣扎着坐起来。
正好门被敲响:“Good morning!Come to have lunch!”
“Oh no!”凌苏陌捧着脸,“I'm not the grandson!”
“他又不是太阳。”简怿不耐烦地再次把凌苏陌拉下来。
“快点起床啦,今天就要开始旅行啦!”凌苏陌拍着简怿的脸。
“唉等等――”简怿猛地坐起来,“刚才那是Ken?他怎么会在我家?谁让他进的门?”
“阿倾在家吧大概……不是让他今天来吃午饭的么……”凌苏陌眨着眼睛,“结果他都来了我们还没起……”
简怿翻个白眼,倒下来压住凌苏陌,在她颈间咬了一口。凌苏陌惊呼出声,推了推她的肩:“午饭都准备好了你要干嘛?”
“不干嘛。”简怿伏在她肩窝处,闭着眼眯了会,起身穿衣。
难得的,栾倾居然在家,还做好了午饭,想想他这几天白天几乎都不在家,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看着简怿懒洋洋挑起的眉,栾倾摊开手:“饯别。”
“哟,几天不见怎么变得这么文绉绉的,老坛酸菜牛肉面吃多啦?一大股酸气。”凌苏陌阴阳怪气地讽刺着。
“好心送你一程――”
“棺材都没呢不用送了,啊。”
情知这是凌苏陌在生他这段时间都不见影的气,栾倾也没法计较,闷头盛了一碗饭到她面前:“不回家又不是没原因,你快有嫂子了。”
“得了吧,还不是说说。”简怿见凌苏陌在努力咽食想说话,怕她噎着便替她把话说出来,得到了她的一个大拇指。
“这次是正经的,而且我大概会搬到她那个城市去。”栾倾浅浅笑着,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幸福。
“我靠,异地恋?”一直被无视的Ken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初恋。”栾倾正儿八经。
“噢。”凌苏陌突然不打算反驳了,耸耸肩,“所以是我们饯别你吧。”
“很可能。”栾倾夹了一筷子菜给她,“打算最近带她回家一趟,婚期很近了,我爸妈他们催得紧。说起来,”他扫了一眼两个女人,“回去你爸妈肯定要问你,你也已经三十一了,要我怎么说?”
“啊……就说我幸福快乐健康没病,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无忧无虑活泼伶俐。”简怿望着凌苏陌将不安掩饰得绝好的脸,不着调地想着最后一个词算什么意思。
“随你了。回来记得给红包啊。”
“红包没门,送出去收不回来,亏本呢我这是”凌苏陌嫌弃地一撇嘴。
简怿无意中撞上栾倾的眼睛,蹙起眉,栾倾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说,”再过一天简怿就要回去了,她的假期已经休完。他们在一处离城市很远的景区,正准备回城。凌苏陌靠在车门上,喝着一杯冰可乐,“你从来没带我飙过车。”
简怿将狭小的后备箱关上:“瞎想什么呢。”
“其实我觉得,”Ken突然插进来,“这是个好主意!”
“不关你事。”简怿拉开车门,示意凌苏陌坐进去。
“不是主意,是命令。”凌苏陌自己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拍拍方向盘,“我知道你改过车顶,come on!”
简怿摇摇头:“车顶折起来的话按设计后座不坐人的,空间太小,那傻蛋怎么办?”简怿伸手指了指Ken。
“我没问题的。”Ken自动滚进后座,双眼亮晶晶地望着简怿,一边摸索着安全带系上。
“不顶用。”简怿撑着车身,“加速度过大你受不了。”
“我是个汉子。”Ken笃定地说。
简怿懒得再搭理他,反正高速路也有限速,再快也快不到哪去,只是车顶打开后刮过的风会让人觉得很快。Ken也知道这点,没有生命危险所以有恃无恐,一看那样子就是为了凌苏陌干什么都可以,凌苏陌想体验快车他当然无条件支持。简怿按下按键,车顶开始上升折叠,最后倒扣下来严严实实封住了后座,看上去竟无违和之处,别具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