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又什么事?”
“那个……谁赢了?”
殷然不禁失笑,“还没看完,看到了告诉你。”
……
殷然的最后一场戏是玉虚宫顶的打斗戏。
陆时寒订了市中心玫瑰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又订了一束百合打算送给殷然,还顺便订了酒店的总统套房,却不知用不用得上,至于媒体拍到会怎么说,他希望写得越夸张越好。
玉虚宫门口,却见一群工作人员急急忙忙跑进跑出,脸色苍白,神情惊慌,嘴里低声咕嘟着,“出事了出事了……”
陆时寒脚步一顿,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救护车的警报声忽然在身后响起,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脏,白色的车身在刺耳的警报声中开过他身侧,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发足向前奔去,那一大捧夸张到要双手环抱的百合掉落在地上,冷风刮过,几片花瓣凄惨地贴着地面挣扎翻飞。
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赶上来的陆时寒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殷然。
她神志还算清醒,咬紧了牙,脸色惨白,身旁散落着从屋顶滚下来时,顺势坠落的几片瓦片。
陆时寒僵硬地站在那里,只觉得呼吸困难。
没有人注意到千颂影业的少爷正一脸震惊地站在人群里,但殷然被抬上担架送入救护车时,眼神与他交汇在了一起,无声的对视中,深邃的眸子漆黑如夜色。
如蚁般的人群来来去去,只有陆时寒钉在了那里,间或有稀稀拉拉的讨论声。
“怎么忽然就掉下来了?这地方邪性!”
“哪里是邪性?道具说威亚有点问题,已经报警了。”
“但是武指说殷然最后那个动作没做对,落到屋檐上时脚下没力,没跟工作人员配合好。”
“也是,这丫头太拼,据说已经几天没睡觉了。”
“要我,吊着就睡着了,哪还有力气飞!”
“哎,还是这玉虚宫邪性!总不出事的,偏偏最后一场戏出事!”
“听说腰摔了,会不会半身不遂啊……”
“那她可倒霉了,刚从植物人活过来,这第一部戏就落了个半身不遂……”
都给老子闭嘴!陆时寒很想喊出口,可平时的霸气荡然无存,他扯了扯衣领,却也没有让呼吸顺畅起来。
离上次听到殷然受伤的消息已经过去三年了,那种突如其来的打击就像是冷不防被一枪击入心脏,痛地无法思考,毫无回旋的余地,成了他一辈子的阴影,再也不想经历,再也不想想起。
电话就在这时响了,蒋家打来的,陆时寒漠然地接起来,脸色却瞬间就变了。
“我马上来!”
他挂了电话便立马朝影视城酒店奔去,路上电话吩咐助理去医院守着殷然的消息。
……
车刚到酒店的停车场助理就来了电话,那边传来平安的消息,陆时寒嗯了医生,偏头将手机夹住,并用另一只手娴熟地倒车入库。
腰腿肌肉受伤,但万幸没伤到脊椎。助理还尽责地转述了医生的感叹,这才苏醒几个月的身体,也太硬朗了。
“知道了。”他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放松了些许,眼前不禁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时的情景。
并不是在飞机上,而是真正的第一次相遇。
那时他还在上大学,一天心血来潮去片场玩玩,正巧撞上一场爆破戏,接待他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生怕爆破出什么意外来,伤着了少爷。
他也有些害怕,毕竟此一次亲临爆破现场。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火花爆裂开来,一个身影随机从破窗而出,被炸飞在地上,手臂和脸上血迹斑斑,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化妆。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好像是死了一般,陆时寒怔怔地盯着她,大气不敢出,就在这时,导演喊了一声“过”,那女生一个鲤鱼打挺站起了身来,“收工回家咯,今天吃麻辣烫!”
“喂——”陆时寒忍不住叫住她。
那女生回头,分明满脸是伤,却笑颜如花,如四月天的阳光。
陆时寒递上自己的手帕,女生愣了愣,接了过去,笑着说了声谢谢。
心被偷走,似乎是从那时开始的。
殷然根本不记得这个傻小子,但他并不在乎。
车里的陆时寒扯了扯嘴角,似是自言自语,“哼,麻辣烫…”
放下手刹,他双手撑在方向盘上,花了些时间使自己完全平复下来才打开车门朝酒店电梯走去。
电梯直奔顶层,这一层是专为入住酒店的大人物预留的,平时甚少有人住,铺着暗红色地毯的昏暗走廊显得有些阴森,他才大步迈出电梯,就听到从某一间房间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脚步未停,在令人不安的叫声中,径直朝那间房走去,打开门,就见蒋昕的母亲哭哭啼啼地看向自己,而她身后站着的,是蒋家的小女儿蒋妍。
这个小妹妹比他小三岁,上次见她还是上学的时候,印象中是个害羞可爱的小姑娘,如今再见,却像是换了一个人。苍白消瘦的脸庞凸显着一双直愣愣的大眼睛,看到他,那眼睛发射出惊喜的光芒,整个人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哭了起来。
“时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害殷然姐的,呜呜呜,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回过神来,已经,已经是那样了……”
她呜呜地哭着,哭声既凄惨又诡异。
是剧组的人抓到她的,弄坏殷然的威亚后,她就一直鬼鬼祟祟地徘徊在周围,道具师一发现不对,立马抓住了这个嫌疑人,可有人认出这是蒋家的小女儿,怕惹事,不敢交给警察,转而通知了蒋家。
蒋妍自小就与其他小孩不太一样,家人只当她是性格使然,有些自闭罢了。长大后,她大部分时间一个人关在房里,即便外出也是独自一人,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她去了哪。所有人都没当一回事,甚至外界也很少有人知道蒋家除了交际花蒋昕外还有这么个小女儿。
直到不久前,蒋妍将自己姐姐推下了楼梯,她们的父母才意识到不对劲,追问之下,蒋妍竟说,“谁叫她要和时哥哥结婚的?”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这症结出在陆时寒身上。
蒋父现在正在欧洲开会,大女儿住进了医院,蒋母没了主意,只有将小女儿关在家里,没想到没过多久,蒋妍就自己跑了出来,还惹了这么大的祸来。
第一时间跑来影视城,蒋母不知道找谁好,想来想去,找同在这影视城拍戏的陆时寒准没错。
“时寒呀,你看这怎么办才好呀,妍妍为了你竟然变成这样,要不然,要不然你能不能……”她是想说能不能不娶蒋昕,改娶蒋妍的,反正婚事还没订,蒋昕也好像对这桩婚事不大上心的样子。
话在嘴边,终究还是打住了,爱女心切归爱女心切,这脸还是要的。
陆时寒的表情近乎冷酷,“她需要的是看医生。”
蒋母一言不发地呆在那里,陆时寒又转头看着蒋妍,一字一句道,“你需要看医生。”
接着拉起蒋妍就往外走。
蒋母这才反应过来,忙开口阻拦,“这怎么行!别人知道了我女儿是精神病,会怎么看蒋家?不行不行啊!”
蒋妍更是疯狂地抗拒,嘶声哭喊着,“我不去医院,时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带我去医院……”
说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刀片来,猛不丁地朝手腕划去,“时哥哥你看,我惩罚我自己了,不去医院了,不去医院好不好!”
割地太深,血几乎是飞溅而出,蒋母连声尖叫,仿佛也跟着失去了理智。
陆时寒忙拿毛巾按住,并腾出一只手来拨通了120。
母女二人的哭叫声中,病人被抬上了救护车。
陆时寒也一并在车上,低着头一言不发,耳边不时传来蒋妍痴痴的絮语,“时哥哥我喜欢你呀,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殷然姐更在早呀,你知道吗?你知不知道啊……”
蒋母惊魂未定,颤颤巍巍道,“往后你可要多多照顾我们家妍妍呀……她都是太喜欢你了才会这样的,平时都好好儿的……”
她还在打陆时寒的主意,不管是大女婿还是二女婿,她都不计较了。
“恕我直言,作为家长您真的很失败。”陆时寒一点不给面子,不顾蒋母铁青的脸色直言道,“看她的手腕就知道,不止一次做这种事了,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又或者,以为自残这种事,可以不用心理干预,关在家里就好了?如果她往后出了什么更严重的事,找我也没用,罪魁祸首,是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