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空帮我看看邓一鸣，他说你送的鞋他好喜欢。”邓朝一有些赌气地说。
方绪喉咙紧了又紧，才挤出来一个“好”字。
队伍慢慢往前移动，方绪往前走了半步，邓朝一又开始说，“上飞机的时候问乘务员要个毯子，待会睡着可能会冷。”
方绪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的，我不在你也要认真学习。”
队伍挤了又挤，方绪就被挤进了安检口，进了人群里，无论邓朝一怎么垫着脚看，都再也看不到了。
没过几天，方绪的邮件就在系里传开了，但是可能出乎了组织者的意外，没引起多大的波澜，可能是方绪本身的成绩加成，所以大家并不是很感冒，众人在学校的论坛里也就只讨论了一个早上，校方在几天后也只是模棱两可地说停课调查。
全世界都围着方绪转的时候，他躲了起来，也似乎只是成了方绪和邓朝一两个人的拉锯战。邓朝一在这场拉锯战中被拉得很长，长到一整个六月方绪都没有来找他，近期唯一的联系，还是方绪往他的邮箱里面发了一张高中大门的照片。
邓朝一没去打扰他，从先前的焦虑到后面的放宽心态，他在吃饭的时候跟徐彬打趣说：“只要人活着，一切都还好说。”
徐彬看着他，摇了摇头，一脸笃定地说：“邓，你可能被PUA了。”
Eva和徐彬送邓朝一去参加初试，进场前邓朝一突然想到Eva的交换时间即将结束，给Eva塞了一张手写的纸条，跟她说：“你去老师家看看，帮我问问他。”
纸上写了一个地址，地点在洋岸的另一端。
初试地点在市中心的一个中学里面，正值周末，学校里没有什么人。门口放置着一块巨大的横版，上面写了比赛的事项还有主办方，邓朝一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Facebook上面，收了手机就进去了。
徐彬和Eva在楼下的会堂里坐着等邓朝一，这一场初试的比赛就有三个小时，一个半小时的笔试，一个半小时的演说。Eva拉着徐彬在高中里面逛，是很典型的美国高中，教室从A排到G，Eva点了点教室门口的牌子念了一句“science”。
“我们真的要等邓朝一三个小时吗？”Eva问徐彬，“要不去附近商场逛逛？”
徐彬双手合十，对她说：“姐，我跟你逛商场我女朋友真的会砍我。”
“行。”Eva撇了撇嘴，跟他在学校的自助餐厅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联机打游戏。打到一半，Eva提了一嘴，“方绪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下又没影了？”
“停课回国了，邓朝一魂不守舍。”徐彬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不过。”
“不过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觉得这样不太好。”
Eva转头看徐彬，徐彬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跟他玩在一起那么久了，Eva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徐彬的恶意，他开始不喜欢方绪了。她把头移开，默默说，“方绪……要是方绪有多点人爱他就好了。”
风也不知道是怎么刮起的，霞也不知道怎么散的，三个小时过得很漫长，会场中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Eva一直隔着食堂外面的玻璃发呆，看到了一个人。人不是很高，背了一个黑色的书包，他背对着Eva站在会场窗户往里面望，站了很久，女人的第六感让Eva心跳突然变快。再过一会，就往大门外走。看到侧脸的时候，Eva拍了一下/身边的徐彬。徐彬吓了一跳，忙说：“姐你干嘛！”
Eva的手掌握紧了又松开，最后瘫在了桌子上，桌子是大理石，冰冷冷的，跟她手心交换温度，想了一会才说：“看错人了。”
“朝一吗？”徐彬问，“他出来了吗？系草都能认错，你要反省。”
Eva抿了抿嘴，说了一句：“嗯。”
她看向大门，大门的构造跟国内的很不一样。她们的高中，有一个大石头立在自动门的前面，上面写了校训，大概是什么“科学育人”一类的话。Eva在毕业的时候跟很多同学一样，爬上了这块石头坐在上面拍照，从大石头往外看，能看到学校门口一条很宽的马路，和对面市政厅进进出出的人。
这一次，她看到了方绪，他似乎变了很多，样貌上改变不是很大，但是气质变了，变得更加清冷，是她飘飘然接不住的雪花。方绪一回头也看到了Eva，他愣了愣，然后对她摇了摇头，食指放到嘴唇，想要告诉她，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
方绪转身就走，走得很绝对，背挺直了一点，消失在了大门外。Eva往前跑了几步，她想问问方绪这段时间怎么样了，和邓朝一怎么样了，还能不能在一起，能不能别让邓朝一难过了。
“小程女士！”
Eva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她回过头，看见了邓朝一的脸，似乎是比赛得很不错，心情很好。
“我去叫徐彬过来，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Eva说完就往食堂走，邓朝一呆在原地没动，他觉得Eva走得太快了，和平常不是很一样。
他们去吃中午饭，选在了市中心一家餐厅，邓朝一滔滔不绝地跟他们两个说刚才的考试，觉得自己肯定稳了，他和高中去比赛的时候一模一样，考完了就说，好的坏的都不管了。在的士上面，Eva在车窗外看到了慢慢走着的方绪，再也忍不住，弹了一下邓朝一的脑袋。
“干嘛呢，姐！”
“你往后视镜看看。”
邓朝一听她的话，看向了后视镜。相对速度之间，方绪在往后退，邓朝一在往前走。后视镜里的人越变越小，他忙叫司机停车，冲了下去。
方绪低着头往前走，邓朝一冲到他面前，站定了脚，他开心地问方绪：“方绪，你是来看我比赛的吗？”
车停在第六大道，后面鸣笛声响，他看向了邓朝一后面斜靠在车门上的Eva，Eva在车门上被他的眼神看得奄奄一息，似乎在斥责她告诉邓朝一他来的事实。
方绪说：“算是吧。”
邓朝一看向方绪的脸，他的眼眶突出了一点，黑眼圈又深了一点，眉骨好像又长开了一点，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的。邓朝一想摸摸他的眼睛，手刚摸上方绪的脸，就被挡了下来，他把头转开，低着眼睛，邓朝一把手就把插回了口袋。
邓朝一问他：“今晚回不回去？我在院子前面种了点小果子，最近结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绪打断了，他说：“房子找好卖家了，这次回来就是收拾一下这边的。”
“你不是来看我比赛的吗？”
方绪没有说话。
邓朝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质问，方绪突然觉得自己心的有点顿顿的疼。
其实他也没那么坏，但是他的自尊，他可怜的尊卑观念，在此时全部的瓦解了。
第26章
方绪被Eva半推着上车，坐在后座，头转向一边。他被迫跟着邓朝一一行人去市中心吃了饭，然后回学校。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方绪站定不动。
“不走吗？”邓朝一转头问。绿灯亮的时候，他下意识去抓方绪的手，却被躲开了。
“不走了。”方绪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你怎么了？”邓朝一边走边问，追上去。方绪不说话，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一个脾气古怪，不苟言笑的人。
“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你脸色……”邓朝一说。
“你别再说了。”方绪打断他，自顾自往前走，把邓朝一凶得留在原地。
邓朝一没往前走，就直挺挺站在原地，方绪往前走，可能走了只有二十几步，他就忍不住往回跑。
女孩子的成熟，是有足够能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是男孩子，是控制不住的。
他跑过来，冲进来，冲到邓朝一的怀里。
这一次，方绪双手抱着他，哭得很大声。邓朝一任由他抱着自己，听他所有的声音，歇斯底里和不由自主。
他把所有针尖锋芒全部竖起来想要扎邓朝一，他好想让邓朝一难过，想让邓朝一心痛，因为邓朝一是他最最亲密的人，如果是这样子的分手的话，会更加干脆利落，才会让他心里好受一些。可是他太笨了，他做不到。
方绪抱着邓朝一哭，是绝对的哭。哭得很大声也很用力，不是稀里哗啦可以形容，像是渐渐从浴缸里放出来的水。这个浴缸像是质量很大的星体云，全凭邓朝一一个一个粒子灌满。
邓朝一拍了拍他的背，跟他小声说：“没事了，睡一觉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