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荣王很是心疼。他不禁出言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嘟囔道:“都怪我,是我嘴上没把门,尽瞎说……”
荣王妃先是瞪了他一眼,继而又被眼前的父女俩一模一样的怂包样儿给气笑了:“回去都给我抄书去!不会说话就多抄抄圣贤书,抄到你们会说话了为止。”
被训的父女二人组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庆幸和不可思议:这回竟然这么容易就过关了,雷声大雨点小?娘/王妃莫不是气糊涂了?
甭管荣王妃是不是气糊涂了,既然她说了抄书就行,那他们自然也没有非上赶着听训的道理,自是乖乖应了。
荣王妃懒得跟这不省心的父女俩计较,没好气地赶他们回各自书房抄书去。她自己则躺在里间的床榻上让身边的柳嬷嬷按摩背脊,今儿在外僵了一天,她得缓缓劲儿才好安排府里的事宜。
“主子,真的要给郡主相看了?”柳嬷嬷一边帮她轻柔地按着,一边问道。
荣王妃眉头舒展开来,闭着眼“嗯”了一声道:“嗯,郡主也不小了,上回进宫时母后不也说嘛,可以先相看相看了。”
柳嬷嬷是荣王妃当年的陪嫁丫鬟,后来嫁了她嫁妆铺子的一个掌柜,算是荣王妃身边一等一的心腹了,故而两人说起话来便很是亲近。
“老奴倒是觉得,王爷说的也没错,郡主还小呢!不必这么早便开始相看。”
柳嬷嬷有些心疼自家小主子。依大雍的规矩,一旦开始议亲,证明便是大姑娘了,行事说话便有讲究得多。以郡主不爱受拘束的性子,怕是要受些罪的。
荣王妃与柳嬷嬷主仆这么多年,不说心有灵犀,也算是多有默契的,一听便知柳嬷嬷在顾虑什么了。
她不甚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笑道:“即便是开始相看了,咱家俏俏难不成还要跟其他人家的姑娘一般待遇?身为荣王府的嫡女,堂堂皇家郡主,自然无需被那等繁琐规矩所限,不然,要投这般好胎作甚呢?”
她说得底气十足,也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荣王深得圣心,世子萧元尚与太子相交莫逆,女儿萧皓月更是颇得皇伯父和皇祖母的宠爱。就连她周清言本人,早年也是在太皇太后膝下承欢过的,即便太皇太后已然仙逝,仍有几分香火情在。
俏俏出身这般门户,又是宗室女,怎么可能还要与其他女子一样,囿于世俗眼光和规矩呢?
柳嬷嬷瞬间放心了,脸上的细纹舒展开来:“是奴婢着相了。”
荣王妃这边主仆相得,被赶去抄书的父女俩也是其乐融融。
第9章
荣王有个最大的优点,便是能最快接受现实,并很快想到事情好的一面。
一旦接受了女儿要开始相看了的事实,他便很快恢复了平时乐乐呵呵的模样,拍着胸脯打包票保证道:“俏俏你放心,爹爹一定帮你找个最好的夫婿,就比你爹差一点点的那种。”
看着他比划着指甲那么一点点大的手指和认真的神色,萧皓月只想问:您认真的?
盯了他一会,见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萧皓月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到底是亲爹,还能扔了咋地?只能指望,亲爹能靠谱一点点,多听世子兄长的话了。
“爹啊,选夫婿的事,还是得慢慢来,女儿不着急,等大哥空了帮我掌掌眼。”萧皓月笑得有些勉强,她真有些不放心自家王爷爹的眼光。
荣王全然不知女儿的抗拒和不放心,仍在那打包票并畅想未来:“本王的女婿,自然得是全大雍最好的年轻儿郎,本王可得好好擦亮眼选。他得不纳妾,不好色,不爱赌,还得是个贴心的……”
听到这里,萧皓月暂时放下了心底的担忧,理所当然地点头道:“那是自然,能配上本郡主的,自然得是最好的。”
“到时候也得让你祖母和皇伯他们掌掌眼,给赐个婚什么的,还能多捞点好东西给你做嫁妆。”荣王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却正合了萧皓月的意。
她颇有点摩拳擦掌的兴奋劲儿:“我眼馋皇伯私库很久了,正好趁这个好机会劫富济贫!”
荣王闻言兴奋地舔了舔唇,腆着脸讨好地对她笑道:“乖女儿啊,爹爹跟你商量个事,你皇伯私库里,有一方澄心砚,你借机讨来孝敬你爹呗!”
“……我觉得皇伯肯定舍不得的,况且,我一个不学无术的跋扈郡主,要那玩意儿干啥?我一开口皇伯就能知道是你在讨,还不如你自己去撒泼打滚讨要呢!不行,不行。”萧皓月觉得,这事不太靠谱。
荣王一脸郁郁,他又不是没去过,都差点让皇上在殿外设上“荣王不得入内”了。
“你试试呗,反正试试也不掉肉。”他仍不死心,试图说服女儿,“你皇伯那么疼你,说不准就成了。”
萧皓月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父王:皇伯最疼的,难道不是你?你都不行,我哪行呢?
未及她出口直言,跟在两人身后的连翘忍不住大着胆子打断了父女俩越发偏了的对话:“郡主,该回去抄书了……”不然,今天要抄不完了。
后半截没说出口,但父女俩已经心知肚明,从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醒来,面对眼下还有抄书惩罚的现实。
“娘没说今天要抄多少吧……”萧皓月垂死挣扎道。
未及连翘出言,荣王这个当爹的率先戳破了女儿的美好幻想:“别挣扎了,你娘哪次的惩罚有延后过?”
在惩罚这件事上,荣王妃最讲究的便是一个时效性,在她看来,延后的惩罚毫无灵魂。
故而,荣王早已被训练出来了,认命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个轻车熟路的活儿。
其实萧皓月也清楚自家娘亲的路数,不过是年轻人不愿轻易接受命运的残酷罢了。眼下知道无计可施,她便只能蔫头耷脑地回自己的院子抄书去了。
“娘也未免太过计较了些,”萧皓月虽说接受了这个惩罚,但到底心有不甘,到了自己的小书房一边抄书一边埋怨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说几句市井俗语都要罚我抄书,那我要是学了粗话去,岂不是得请家法?”
连翘立在一旁伺候笔墨,闻言不禁轻扯了一下嘴角,无奈地道:“王爷也被罚了。”
言下之意,这与年岁应该没有关系。
“……明天爹娘应该会给我送人来,你留意着些,早些□□好,然后派出去打探消息,我一定要搞清楚,林三是在发什么疯!”萧皓月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要不是为了林三,她就不会去找娘要人,不去找娘要人,娘就不会留她说选婿的事情,不说选婿就不会跟爹爹遇上,不跟爹爹遇上就不会瞎说话,不瞎说话就不会被娘罚抄书……所以说,都怪林三!
连翘虽然不知道话题为何突然转变,但还是恭身应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今儿跟着我出去了一天,你也歇歇,我自己待一会。”萧皓月摆摆手,头也不抬地示意她退下。
连翘乖乖退下了,却还是唤来院里的另一个二等丫头紫苏,命她在书房门外候着,以备郡主召唤。
屏退连翘之后,萧皓月老实地抄了几页书,才搁下笔开始思考一件大事:要怎么消除和安堂姐与淑敏之间的芥蒂呢?
萧皓月带着这个难题入睡,梦里也没能得出结论,愁得她早上画眉都得控制着眉头别又在不经意间皱起了。
问题却在第二日一早便迎刃而解。
端郡王府上来了人,送来了一套据说是用鲛纱制的芙蓉广袖裙。来人说,自家县主前阵子从外祖家得了一套,这段时间遣人往东南去寻摸了几匹鲛纱料子,让府上绣娘紧着赶工,昨儿才做好,今儿便巴巴地给荣王府和敬国公府送来了。
萧皓月见着这芙蓉广袖裙,瞬间喜笑颜开:既是因为裙子本身好看,也是因为和安与淑敏之间的芥蒂果然是误会一场。
“和安堂姐有心了,嘉宁这厢谢过堂姐记挂呢!衣服本郡主很喜欢,淑敏也一定会喜欢的,回头咱们姐妹三人可以穿着一起出门了。”
来送衣服的是和安县主身边的乳母王嬷嬷,向来得和安的敬重,闻言笑着回道:“郡主喜欢便好。”
“和安堂姐怎么舍得让王嬷嬷跑腿?嬷嬷快坐,回头累着了堂姐该怨我了。”萧皓月笑道。
连翘闻言连忙搬了个矮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