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天黑了,季唯回屋点了灯,在蜡烛边看画。
虽与他心中所想的曲奇有些出入,但对于从未见过饼干的古人来说,已算得上十分新奇的东西。
且这学子画工着实不错,黄@色调的不浓不淡,一排饼干边上还画了些散落的浅粉色花瓣,清新灵动。
“不错,值得一两银子。”又见柳意绵额头全是汗,季唯伸出袖子替他擦了额头,拉着他坐到桌边,“你也累了一天,快吃点东西吧。”
两人从早晨起,都只吃了些绿豆汤。
虽一直在吃,但到底不是什么能吃饱的东西,一忙起来,就饿了。
柳意绵刚想要拿华夫饼,又有些腼腆,“季哥还没吃吧,我不是很饿。”
“吃过了,这三块,你必须全都吃掉。”季唯勺了一勺山楂酱,涂抹在华夫饼上,就举在柳意绵唇边,盯着他。
柳意绵永远拗不过季唯,红着脸,张口咬了。
第一口,好酸。
柳意绵小脸皱成了包子,紧紧闭着嘴。但一想到是季唯亲手做的,还是忍着酸继续吃着。
多吃几口,酸甜交织,渐渐地适应了,他竟是觉得有几分上瘾,就着华夫饼,飞快地吃完了。
“这是什么?”柳意绵的眼睛亮亮的,特别惊喜的模样。
“我管它叫华夫饼,沾果酱一绝。”
“好喜欢。”柳意绵喃喃了句,忍不住又吃了块。
比起饼干略干的口感,华夫饼沾果酱,柔@软轻盈又湿润,酸酸甜甜,更有夏天的感觉。
由于那学子,是柳意绵去找的。
饭后,他没听季唯的话,留在家里休息,拿着那几张纸,匆匆就又去找了对方。要他在五日内,将这样的宣传单,连字带图复制出二百份。
累点不要紧,在柳意绵的心中——
季哥赚钱的功夫,那是半刻也耽误不得。
第29章
西街, 包子西施家中。
刘庆、林青、李二疤三人围坐在桌前, 包子西施端了不少好酒好菜上桌,供三人吃喝。她却不敢触他们霉头, 退了两步站在后头。
“要不是孙老大托关系把咱们弄出来,怕是真要在里头待一年!”刘庆目眦欲裂,一拳头锤下去, 桌子都跟着抖三抖。
站在后头的包子西施吓了一跳,又退了一步,怯怯地盯着刘庆,紧抿着唇, 不敢说话。
“干脆找个月黑风高的日子,把他——”李二疤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恶声恶气道。
“此仇不报, 我林青颜面不存!”林青比之二人,性子尚算内敛,但却是最有城府。
三人中, 是出谋划策的军事。
他一发话, 其他人的目光全都转到他身上。
“青弟,你有什么主意?”刘庆缓了缓脸色。
“杀人这种事, 以后不要再说了。”林青目光沉沉看向李二疤,一触到他阴狠的神色,李二疤顿时缩了缩脖子,嘟囔着说知道了。
“我们是良民,要真出了人命, 孙老大想保也保不住咱们。你以为次次都能像现在这样化险为夷?”一想到孙洪怒发冲冠的模样,林青的心尖儿也跟着颤了颤。
倒不是这孙洪如何残忍,而是所有令他气愤失望的人,最终都没有好下场。
根本无需他出手。
不说县衙那位陆大人,就说帮派里势力倾轧,没了他护着,其他对家挨个儿找上门,要不了多久,就在这混不下去了。
不是远走他乡,就是进了县衙的牢门,没个三五年,是甭想从里头出来。
而这位孙老大,最忌讳的就是手下人不按规章制度做事。
斗殴可以,但必须师出有名。
杀人不可以,要真的做了,知县不出手,孙洪也定会将人捆了,送到县衙给知县赔罪。
林青有脑子,当然不会犯这种错。
“那你的意思是?”刘庆颇有些好奇。
“要想让季唯彻底爬不起来,就得从他最重要的着手。”林青冷冷一笑,“他不是要跟我们撇清关系,重新做人?”
刘庆一想到那天的情形,就恨得牙齿咯咯作响,猛往嘴里灌酒。
“现在他有底气,不就全靠他那破摊子。只要把他的生意彻底毁了,他又没法再回帮里,也没了收入,我看他还不得跪着求我们原谅!”
李二疤听得寒毛直竖,忍不住附和:“青哥,你说得对!搞死他!让他跪着向咱们求饶!”
如果说刘庆是狼,李二疤是狈,那么林青就是这两人身边的毒蛇,轻易不出手,一出手绝不留活口。
就算是刘庆,也不敢得罪他。
“那么到底是要怎么搞?”刘庆糊涂了。
“这事儿,还得麻烦秀芬了。”
被点名的包子西施抖了抖身子,有点害怕地看向林青。
刘庆冲她招手,怒道:“站那么远干什么?怕老子吃了你吗?”
包子西施上前几步,长子林青与刘庆身边,猛摇头,“不是的,我就是怕打扰了你们吃酒聊天。”
“秀芬,不必这么拘谨,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林青温和地看着包子西施,但不知为何,却让她更怕了。
“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知道你手巧。”
“啊?”包子西施茫然看着林青。
“你跟那季唯摆摊距离不远,常看他卖灌饼,总该知道怎么做的吧?”
“是有几分数。”包子西施迟疑道。
饶是刘庆脑子不怎么灵活,也有点意识到林青的意思了。
“青弟,你是说?”
林青笑眯眯地看着包子西施,“很简单,我们出钱你出点力就好。到时候跟他摆擂台,一起卖灌饼,他卖三文,你卖一文,我不信挤不垮他!”
“可是,这样好么?”包子西施有点怕,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可她又不敢吱声,只能哀切地看着林青,做着口型想要她改变主意。
“好!好!好!”刘庆连说三声好,“还是你脑子好使!”
“这招叫做,釜底抽薪。”林青轻声道。
断了你的财路,看你拿什么硬气。
季唯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季哥,不会是中了暑气吧?”柳意绵有些担心,下午日头大,他还还要去赵瘸子家发钱,说是不能拖欠工钱,免得人心不安。
“不太像。”
“不然去看看大夫?”
“我哪就那么娇贵了。”季唯笑了,“大不了多喝点水就好。”
也是,柳意绵回头就烧了一大锅的开水,凉了给季唯送去,非得看着他喝。
前半夜不停喝水,后半夜就只好跑茅房。
季唯一整夜没睡好,第二天乌青着眼眶,碰到那些上门做工的汉子,见状都笑的意味深长。
……
比起昨日,季唯又多要了不少人。
一共分了三组。
一组还是去赵瘸子家挤奶,一组摇奶,一组在赵虎的带领下,制作黄油。
季唯没说这是用来干什么的,他们面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止不住嘀咕。
好不容易等他走了,那几个提炼黄油的就在那里说开了。
“你们说这用来干嘛的?”
“还能干啥?吃呗。”
“哪有这么糟蹋东西的?看着心疼啊。”
“从没听过有人这么做,也不好猜。”
“昨天没干这啊,我也在呢。”
“刚才偷吃了一口,香是挺香的,就是没啥滋味儿。”
那个说偷吃的一说出口,其他人就愣住了。
“干啥一直看着我?就吃了一口。”他还觉得大家小题大做,嘁了一声还要再干,耳边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好啊,你敢偷吃!”
赵虎拎着他领子,把他从几个人中间揪出来,拖到院子正中央,大声说道:“季唯花这么多钱请你们来,可不是让你们来聊天偷吃的!谁要再敢干活时瞎说话,偷吃,他就是下场!”
他喊的大声,把屋里头的季唯给惊动了。
出来看到一个瘦高的男人,被赵虎扯住,哭丧着脸告饶:“我错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季家的放我一马吧!”
“这是怎么了?”季唯两手背在身后,踱步过来,气定神闲地看着赵虎。
“他偷吃。”赵虎言简意赅。
“开除。”季唯冷下脸,“我记着没干一个时辰吧,那就给五文打发走吧。”
“再给我次机会吧!”男人喊道。
“信任是相互的,我已经给了,没有第二次机会。谁要是还敢偷懒,干些不该干的——”后边的话,也用不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