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柄是用上等木头做的,已经被摩的格外地光滑,从那模糊花纹中可以看出它悠久历史。
苏家富脸上的皱纹像是一块树皮的,他握着鞭子,气的有些颤抖,死盯着苏岚,看到她直挺挺倔强的背,又狠狠地挥了一鞭子:
“你看看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把整个苏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苏岚挨了两鞭子,胳膊背上立刻红肿了,甚至浸出了血迹,与衣服粘在了一起。
旧伤未愈,新伤又起。
苏岚却轻轻地笑了:“爷爷为什么生气?”
窗外的白色的温暖的阳光洒了进来,笼在她的身上。
苏岚的睫毛极长,像是两把小扇子在轻轻地扇动,就像她的身体一样,在轻微地颤抖。
疼。
怎么可能不疼。
她小时候每次被针扎一下,都会害怕半天。
只是她从来不说。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不怕疼的 ,可以这样一鞭子一鞭子地抽。
苏岚的视线看向窗外,明晃晃的阳光,温暖的日子,真是一个好天气。
她原以为微博上的照片是哪个准备下岗的狗仔拍的。
过了一个小时,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消息压不下去。
背后有人撑着在故意搞自己。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心中的人选一个个筛过,一个名字停在了自己脑海中——苏影。
是她父亲在外面留下来风流债,算是所有私生子中最争气的一个,刚从麻省理工大学毕业,年仅28岁,就拿到了经济学博士学位。
想起28岁这个年龄就十分搞笑,竟然比自己还大了两岁。
苏岚的眼神更加地冷,她心中轻轻念了几遍苏影这个名字,背上的痛意火焰一般烧了起来。
她从来不在意这些人,也没有什么讨厌情绪,主要是因为苏岚对自己那个花心的父亲也很反感,又怎么会因为他做的错事而去扰乱自己的情绪。
苏影错就错在,想在苏家取代她的位置。
这根本不可能。
只是光光是苏影恐怕还没有那个财力和能力这样这样明目张胆地和自己宣战,必然还有一个人,与他为伍,至少给了这个蠢人足够的勇气,以为苏家会选择他。
这个人是谁?
苏岚垂着眼眸想了想,一时之间也理不清头绪来。
她抬眼,看见前面跪坐着的男孩,一双扑闪的大眼睛冷静而自持地看着她挨打,就像她小时候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一鞭子一鞭子抽时冷静的样子。
小男孩看到苏岚看过来,微微低头,用稚嫩的声音打了一声招呼:“苏姐姐。”
这是苏家恶劣的传统,一个人挨家法时,下一辈选出来的人必须在旁边看着。
既是警告,也是削弱权威。
流水的掌权人,永恒的苏家。
苏岚挪回目光,嗤笑一声,想起自己被选中的时候。
当初所有孩子都会被关到了一个屋子,平均年龄才五岁,每个人得到了一只小白兔,由自己悉心照料。
就这样养了一个月,苏家富突然把他们都叫了进来,一人给了一把刀,嘴角也是挂着温和的笑:“你们谁把自己的兔子杀了,就可以来我身边住。”
被苏家富养着意味着什么,
——被重点培养的苏家继承人,无穷无尽的财产和权势。
当时苏岚低眸看着自己的兔子,手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地抚摸着,她依旧记得兔子毛光滑柔顺的感觉,像是一个小小的火炉。
有的小孩哇地哭了出来,苏岚没有哭,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兔子,看了许久。
她按着兔子的脖子,温软的小家伙十分享受她的触摸,乖乖地卧在她的掌心里蹭了两下。
苏岚拿起刀干净利落地砍了下去,是下手最快的那一个。
兔子的血迹从脖子上的喷出来,洒了自己一脸,留下温热的触感。
她的眼神湿冷湿冷。
五岁的苏岚明明前一刻还在抱着它,把青菜叶放在它嘴边,笑着说:“小白,你要快快长大啊,长大了我带你出去玩。”
苏岚不知道男孩是怎么被选进来的。
但是她知道,
只要被选中的人,凉薄都已经刻入了骨子里。
所以苏岚至今没有想明白,顾锦和那只兔子有什么不一样?
为什么时间越久,自己就越舍不得把她扔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岚冰凉矜贵却没有心,顾锦清冷温暖却悲惨。
两个人都有缺陷,但是相互治愈。
(呜呜呜,我尽力了还是没有写出那种感觉!)
国庆节快乐!
☆、落入掌心(捉虫)
“爷爷不是更加知道男人的狼子野心吗,我跟顾锦在一起,苏家也不会少些什么,丢人只是我而已。”
苏家富被气的颤抖,又抽了一鞭子下去:“你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吗!你的形象就代表苏家的形象!”
苏岚被这一鞭子抽的伏在了地上,她冷冷地开口:“那把我换下来吧”她一抬下巴,看向那个男孩,“干脆现在就让他来,听话懂事又符合您的心意。”
鞭子劈破了空气,在空中留下残影,回应了她。
苏岚努力地抬起背,却发现自己已经直不起腰了,这是她挨得最狠的一次。
......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家庭医生正在给她涂药。
即便见过许多次,看到苏岚背后的鞭痕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医生把药倒在她的背上,听到一声闷哼,是从枕头里传来的,像是一头受伤的豹子在呻.吟。忍不住安抚道:“先忍忍,一会就好了。”
苏岚“嗯”了一声。
“以后别在惹老爷子生气了,打的一次比一次狠。”
医生是从小就负责苏岚,这么多年已经当成了自己半个女儿看待。
苏岚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说:“这件事我必须跟他说清楚。”
“岚岚,别那么倔,你可以私底下养着她……”
“我不至于弱到那个地步,”苏岚轻轻动了一下,立刻感觉到了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尤其是背部,火辣辣的疼,她轻嗤了一声,“两人的事,我也有份。”
医生放缓了动作,叹了一口气:“你从小就这么倔。”
苏岚没有说话。
她眼中闪过自嘲。
恐怕就是因为这么倔,才没有被换掉。
苏家富这个人,被她摸的透透的。
他的性格十分怪异,不喜欢被人忤逆,但如果你对他言听计从,又会被他轻视,像垃圾一样被抛弃掉。
医生不知道倒了什么药上去,刚开始没什么感觉,后来伤口上有些凉,又疼又凉。
苏岚掌心都冒了汗,她“嘶”了一声,手紧紧地抓住被子,许久后才出声:“我什么时候能好?”
“少说要十几天。”
“疤能去掉吗?”
“能,不过要先等伤好了再说。”
苏岚低声骂了一句,心中烦躁。
又是十天半个月不能碰顾锦。
……
网上已经吵的沸沸扬扬。
鲤鱼解冻,顾锦把它放在了白色的盘子里。她在鱼身上划了几刀,撒上料酒与盐。
旁边的锅热了起来,她放了一点淀粉。
顾锦的侧脸温柔,修长白皙的手沾满了佐料。
她平静地做完这道菜,端到了桌子上。
天色慢慢黑了起来,白色墙壁上的照片也沾上了暮色,浅色条纹的大理石餐桌,水杯冰凉,和旁边的糖醋鱼一样冷的体温。
顾锦看向时钟。
滴答滴答。
七点五十分。
糖醋鱼也凉了。
顾锦感觉有些冷,想开灯去卧室拿一个薄毯。
她站了起来,在微弱的月光下,慢慢移动着脚步。
手不小心碰到了杯子,“嘭”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玻璃碎片炸开,折射着冷冷的月光,像是一根根细碎的针,要刺到人心里。
每刺一下,顾锦坚定不移的信心就碎裂一分。
灯亮了,白光瞬间侵略了整个客厅。
顾锦可以从窗户的黑色面上看到自己僵硬的肢体。
一片玻璃碎片划到了她的脚踝,留下了浅淡的一道伤口。
她皱了一下眉,从口袋里拿出一片创口贴,贴了上去。
这时手机开始震动,打破了一片寂静。
顾锦迅速地拿起手机,眼中的燃起的希望是她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只是下一刻便熄了下去:“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