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
韩黛眼神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窗户,望向外面的停车棚,“你们班班长,是走读生还是住宿生?”
你们班班长?
小眼睛愣了下,才知道她说的是沈知书,“不也是你的班长吗?住宿生,我和他一个宿舍。”
“是吗?”韩黛勾起唇,“这么巧,那他家离学校近吗?平时是怎么来上学的?”
“挺近的,应该是骑车吧。”
“电动车?”
“好像是。”
“什么颜色?车牌号多少?”
教室最右侧,一个拿着书本的挺拔男生站了起来,目光淡淡在班里扫了一圈,悄无声息地将那一幕逼供敛入眼底。
“这我就不清楚了。”
“怎么不清楚?你再仔细想想。”
“读书暂停。”
讲台上,男生清清冷冷的嗓音传来,全班人都停止了读书。
韩黛环过胸,讽刺地睨着他。
“外面下雨了,走读住宿生都把车子挪到停车棚里,车棚内不许私拉电线,违规充电。”
“好!”
话落,几个车子停在露天场地的学生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顾芷像是想到了什么,举手站了起来,“知书,你的车子有没有盖雨衣?我去帮你盖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
“?”
话落,韩黛一怔,盖车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还没查到他的车子在哪,他就自己送上门了。
“让开。”
沈知书一走,韩黛就把小眼睛赶到自己位置上,伸手打开了窗户。
大雨滂沱的高三教学楼后,数十名学生脚步匆匆的牵着车子赶往车棚,棚底,一抹拔下充电器的伪善身影,显得格外扎眼。
韩黛看清了他拔下充电器的那辆电动车,靠着柱子,亮粉色,够骚包的。
十几分钟后,所有学生都陆续回来了。
晚自习钟声响起,沈知书卷起沾染几点雨水的袖子,翻过试卷,“陈霄,把测试卷发下去,大家认真做题,不要说话。”
“好。”
一时间,一班陷入了入定一般的静默,在这种谁咳嗽一声都会有罪恶感的寂静中,韩黛忽然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不少同学疑惑地看着她。
她戴着帽子起身,懒懒散散地走上讲台,在距沈知书一米不到的位置停下,眼神轻蔑的仿佛没有看见人,“上厕所~”
说完,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教室。
“什么人啊,无组织无纪律!”
顾芷看到,捏紧笔,嘴巴气的发白,周亚楠捣了她一下,“行了,别说了,班长都没说什么,她不本来就这样吗?”
蒋琪琪摇着笔,“就是上个厕所还要戴帽子,真够臭美的,怪不得一下课男生都在讨论她。”
……
几分钟后,一个身穿黑色雨衣,头戴鸭舌帽的矫健身影,冒着雨鬼鬼祟祟的窜进了停车棚。
此时,棚顶的灯已经熄灭,里面乌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那人掏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在一排排整齐的电动车上照着,最后循着记忆,找到了那辆符合特征的亮粉色骚包电动车。
车上盖着雨衣,充电器还是热的。
韩黛勾唇,俯身在两只车轮内寻找着气帽。
“王校长,前天教育局说下来审查,还来吗?”
陡然,一道中年男子声音猝不及防地传来,韩黛吓了一跳,倏的转身,‘咕咚’一下,头撞在了水泥柱子上。
“嘶——”
她揉着头,发出一道痛苦的抽气声。
“什么人?”
王校长听到动静,朝车棚那边看去。
韩黛连忙关上手机,整个身子紧紧地靠在柱子上。
停车棚顶漏雨,间歇有雨滴顺着柱身一点点的渗下来,冰凉阴冷,恰好落入韩黛的领口,激地她身子一阵阵地颤抖,活像一株暴雨天被蹂.躏的娇花。
沈知书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
“哪有人?王校长你看错了吧。”
“好像是,眼花了,走吧。”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才撑着伞走开了。
韩黛摸了把湿漉漉的脖子,呸了一声,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件利器。
手电筒被重新打开,充沛光源照亮了女生手里那枚闪烁着泠泠冷光的圆规尖头和黑暗中那半张逞意至极的艳冶笑脸。
“伪君子,准备扛着车子回家吧!”
沈知书收回目光,微垂下眼皮子,“彭飞,可以喊班主任来讲课了。”
“好嘞!”
雷洪朗哼着小调子,咯吱窝夹着书本和三角板走进教室时,下意识地朝班里扫了一眼,待看到重点关注座位上一片空荡荡时,脸色立即沉了下来,“韩黛又跑哪去了?”
“出去了。”
“出去了?”雷洪朗疑惑地朝班门口看去,“刚才过来也没碰着她啊,这大雨天的,能去哪?”
他正嘀咕着,余光无意看向了窗外。
几米之外的车棚底,隐隐约约有一束光和一抹熟悉的身影。
雷洪朗放下书本,走过去开窗,待看清楚那场景时,眼睛一瞬间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韩黛正在拿圆规狠狠地扎他的后车胎!
“韩黛!”
一道堪比惊雷的巨大声音传来,结结实实把正在扎车胎的韩黛和班里人都吓了一跳。
韩黛手一抖,圆规头断在了车胎上。
她转身,只见雷公和全班四十多双眼睛都在齐歘歘地盯着她。
“……”
只一瞬间,她压下鸭舌帽,搂紧雨衣逃之夭夭。
“还敢跑!”
“你给我回来!”
“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是韩黛……”
“她去车棚干什么?”
一时间,班里陷入了一片纷纷议论。
……
韩黛在厕所里脱了雨衣和帽子,特意等到第一堂晚自习下了,才慢悠悠地走回班里。
真是点背,每次干点什么都会被雷公抓到,不过刚才车棚里那么黑,他就算是认出了自己,也肯定不知道她在干什么,顶多啰嗦一下她为什么逃晚自习,而且这个点,应该已经回办公室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前脚刚迈入教室,雷洪朗后脚就黑着脸从班级后面走过来了。
他手里拿着三角板,脸色无比难看,连带着整个一班里都静默非常,明明是下课,却没有一个学生出去,跟过雷洪朗两年的学生都隐隐嗅到了股熟悉的山雨欲来风满楼气息。
韩黛完了。
这个意识,除了韩黛本人,其他人都察觉到了。
可她不仅没有察觉到,还大大方方的扬起了一个笑,“雷老师好啊!”
“好?你看我哪儿好!啪!”
雷洪朗一把将三角板拍在讲台上,疾言厉色地看着她,“韩黛,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就直说,背地里偷偷扎车胎算什么?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有多恶劣吗!”
“什么?”韩黛皱起额头,“没有啊。”
“没有?你以为你脱掉了雨衣我就不认识你了,这支圆规还插在车轮上呢,你跑的挺快啊,作案工具还没拿走!”
雷洪朗又气势汹汹的将圆规拍在讲台上。
韩黛看到那支圆规,微微闭了下眼,失策……
教室里,顾芷周亚楠和蒋琪琪三个人看戏看的不亦乐乎。
“这支圆规……”
“你还想怎么狡辩!”
“我没想怎么狡辩。”韩黛打断了他,懒得辩解了,“是,是我扎的车胎,可这和我对你满不满意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扎你的。”
“没扎我的,这支圆规会从我车轱辘上拔下来吗!”
一句话落,韩黛愣了。
她抬起头看向他,眉心拧成了麻花,“你的车?你的车怎么会停在学生车棚?”
“你还问起我来了?下午我才让知书把我车推过去充个电,你是不是看见了,所以才伺机报复!”
韩黛迅速转脸,一记凌厉的眼刀笔直射向台下安静做题的男生。
沈知书……
她握紧拳头,眸如烈焰,指节因紧绷而咯吱咯吱作响。
“喊班长干什么?班长也救不了你!跟我回办公室!”
雷洪朗背着手,火冒三丈的喊着她。
韩黛根本没理会他,径直朝沈知书走去,只不过走到一半就停了。
“不听管教是吧?我这就去给你爸爸打电话!”
“不行……”韩黛转身追出去,“雷公,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