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叫人来把它牵走。”他柔声道,说着便要喊下人过来。
“别……别叫人了。”她慌忙制止了他,心中懊恼不已,自己为什么要编出这么蠢的借口来。
轻咳一声,她尴尬的道:“夫君,我饿了,要不你先放开我,我去吃点东西。”
他的手臂一滞,缓缓松开了抱着她的手,低头凝视了她一会,好像要把她看个透彻似的。那目光温暖和煦,她却被看的紧张不已。
半晌,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终于又露出温柔的笑来:“我竟忘了天明还没吃饭。午膳一直给你备着,都是你爱吃的,我叫膳房送过来。”
“那我先去换身衣服,夫……夫君还有公务要忙吧,快去吧。”
她说完便转过身,急急忙忙的走进屋里。关上房门,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拿不准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到底有何目的,也搞不清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昨晚那个阴森的声音仍在她脑中挥之不去,他说他初见她便动心了,可若是真的喜欢她,又怎么会投放疫病在她身边,置她于危险之中呢。她搞不懂,这让她觉得很累。
七月初七的宫宴,她从来没有参加过,听延平说,好像是仅次于上元的一个热闹节日。因为说白了,七夕就和上元一样,带着些美好的意味,牛郎和织女都是赶在这一天在鹊桥相会的,有情人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节日在葡萄藤底下相约一番,沾沾神仙的喜气。祭拜,曝衣,观星,乞巧,约会……民间尚且不会放过大好时光祭星奏乐。宫中更是乐宴群臣,异彩纷呈。并且,每年的七夕,都会由皇上下令,皇后下发请帖,邀请大臣们带上女眷一同前往。一来是图个热闹,二来是方便在这一天为皇亲国戚择选佳人,巩固皇家的势力。
不过自从太子倒台后,管理后宫的权利就交给了萧贵妃,今年的请帖应该是由萧贵妃下发的。一想到今日又会见到萧贵妃,安然不免有些担忧。安然在与楚王成亲后,只见过萧贵妃一次,是个相当傲气刻薄的女人。原本她便瞧不上安然这个节度使之女的身份,又加上楚王先斩后奏,请旨赐婚后萧贵妃方才从宫人口中得知此事,因此她坚信是安然使了什么卑劣的招数勾引她儿子,拒不承认安然是楚王正妃这件事。上次见面就闹得很不愉快,后来楚王便不叫她进宫请安了,今日看来是躲不掉的要见了,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更叫安然担忧的,是陆采撷。她不知道李元湛有没有成功劝阻陆采撷进宫。若是陆采撷当真迫于皇上和萧贵妃的压力进宫了,那安然这一天,注定是不得安生的一天。
楚王似乎心情很好,在进宫的马车上,他察觉到她的不安,便和她说了一些乞巧节的宫中礼仪和趣事,可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夫人可知,在遇到你以前,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期待过七夕。”
牵着她的手扶她下车时,他望着她,目光灼灼的这样说道。
安然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笑了笑,她心里还在想着陆采撷的事,来不及对他的话多做思考。
华清宫中到处摆放着瓜果酒炙,以祀牛女二星。以锦结成的楼殿,高有足足百尺,供宾客观赏之余还有祭祀之用,近几年贵胄富商之家也有模仿此举的,因此算不得稀奇。稀奇的是瑶光楼南侧的汤池上临时架起了一座木桥,木桥的底部和两侧还雕有喜鹊形状的花纹,模样精巧,浑然天成。木桥底下的汤池冒着缥缈的热气,在喜鹊雕文周围飘来飘去,竟真叫人生出一种如至云端之感。
安然以前常听延平说起骊山的温泉,今日借着七夕夜宴方才见到真容。除却如坠云端的鹊桥,汤中还有石阶而下,池中置有鱼龙凫雁状的彩石,以及专门为七夕而放置的玉石莲花数朵。鱼龙凫雁和玉石莲花若隐若现,随着汤池的水气闪着光,粗略看去竟有如活物,似是要拍水而出,绝妙无比。安然没见过这样的布置,不禁觉得稀奇不已,直偏着头数着汤池中的玉莲花,一朵两朵三朵……咦,鹊桥底下还藏着一朵真花。
“元泽,你瞧。”她歪着头晃了晃被楚王牵着的手。“你能看出哪一朵是真花吗?”
楚王停下了脚步没有做声,却把她的手牵的更紧了些。安然半晌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困惑的回过头。这一回头她便看到了面前的李元湛和清河郡主。
李元湛的目光正落在她和楚王牵住的手上,她被他看得心里一阵慌乱,下意识的就想抽回被楚王拉着的手。往常她不想做什么,楚王都不会勉强,可这次楚王出乎意料的没给她这个机会,紧紧攥住了她欲逃离的爪子。
“七弟的伤势可好些?听说重伤七弟的刺客还未捉拿归案,真是令人不安。能下那般狠手的,想必是恨七弟恨到了极点的人,七弟可要多加心了。”楚王的声音带着阴郁的笑意,把恨字说的十分低沉。
“凶徒已被我在城郊就地正法,还请皇兄勿要再提此事。”李元湛收回目光,淡淡答道。
作为凶徒的安然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不免心惊肉跳,她不知道楚王此时提及这事的用意,若是李元湛突然将她是凶手之事抖出来该怎么办?还是说楚王吃准了李元湛会保她?
“如此便好。”说着楚王又看向李元湛身后的清河郡主,唇角扬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那我和夫人便不打扰二位游览了,待会宴席上见。”
第51章 七夕夜宴2
“走吧。”他低头唤她,牵着她往前走。
走了几步,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看李元湛,不知道陆采撷的事他处理的如何了,她真想问问他。
走过鹊桥,是一处宽敞的庭院,远远的,便瞧见延平公主在百丈绫罗旁边戳着什么。她抬头看了看楚王,挣开他的手,往延平公主的方向跑去。
延平公主见到安然很是高兴,欢脱的就像一只兔子,又是带她去看红罗上别的金钿针,给她讲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关于金钿针的灵异怪文。又是告诉她皇上新纳了多少妃子,忍得母妃多么多么的气恼……提到萧贵妃,延平公主似乎是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她四处张望了一遍,最后指了指庭中一人,声的道:“那人是苏婉儿,母妃今日有意将她许给皇兄……”
“是苏相府千金?”安然稍稍有些惊讶。
“可不,母妃就是相中了她是苏相嫡女,若是和其他人联姻,怕是对皇兄不利呢。”延平公主担忧的说道。
“确是个叫人眼前一亮的女子。”安然看向苏婉儿,只见苏婉儿饱满的脸蛋白里透红,是和自己这个病秧子全然不同的俏丽女子。她不禁暗想,若是苏婉儿进了楚王府,说不定能分去楚王不少的注意力,倒是件极好的事。
又说了一会,安然看到了回廊里走过来的苏烈,和苏烈一起的竟是陆不平,苏烈似乎是拉着陆不平再说什么。她心里顿时有些不安来,便问延平公主:“延平,你可认识陆采撷?”
延平公主听到陆采撷,想了好一会才把人和名字对上号:“好像是刚才随我七哥一起过来的一个姑娘,后来郡主要去看鹊桥,她便独自留在院中了,这一会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不会已经……
安然心中大惊,正准备让延平公主四处找找时,延平公主突然瞧着回廊的尽头笑道:“在那儿呢,我看到了。”
虚惊一场,安然不由得在心里把李元湛骂了一顿,说了别进宫,他怎么传的话?进宫就算了,还不时时刻刻看着,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她寻思着找到机会一定要当面数落他一顿,想了想,她又觉得似乎没有这种机会,只好再默默腹诽几句。
顺着延平的目光,安然看到了一个样貌乖巧的姑娘,她温顺的立在那儿,像是一朵巧的兰花,乍一看觉得平淡,细细看去便有一种别样的恬美。这种清淡的美使安然整颗心都静了下来,让她觉得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会发生在这种女子身上。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说不定楚王提及陆采撷的意思,只是想趁着七夕,将陆采撷许配到自己的阵营里来罢了。她不愿恶意揣度他,可是药丸撞击瓷瓶的声音又怎么解释呢,她之前随身带着瓷瓶,对这个声音在熟悉不过了,绝不可能听错。
乐声响起,身着云衣霞裳的歌姬纷纷伴着歌声走上了池中架起的高台之上,宾客陆续落座,看样子,宴会要开始了。随着楚王坐到席上,李元湛和清河郡主也坐到了他们对面。由于今年夜宴是由萧贵妃主持的,很快苏婉儿就被点了名,但不知道怎的,比起把苏婉儿许给楚王,皇上似乎更偏向于将她许给李元湛做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