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一个对弦乐一窍不通的人,为何要高价买走这把十三弦筝?
本来李元湛还想着,她是会弹春江花月夜的,只需他稍微指点便可,这样一看,事情好像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
见李元湛露出鄙夷的神色,安然微微蹙眉,慵懒地倚在了筝上:“我是让殿下教我,可不是让殿下闲坐。殿下还是上点心,这样才好尽快拿到这筝。”
说着安然散漫的拍了拍身旁的锦垫,示意李元湛坐过来。
她说的确实没错,若想尽快拿到筝,光看着是没有用的。思索了片刻,李元湛黑着脸坐到了她旁边,开始教她手要如何放,琴要怎么弹。
安然听得倒也认真,进展比李元湛预计的快上很多。春江花月夜是很简单的曲子,若是按照这个速度,拿到筝应该花不了太长时间。
教着教着,李元湛烦躁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李元湛这个人一旦专注起来,便容易陷入一种十分沉静的状态。这种状态的他,敛去了戾气和敌意,只剩下温和与清寂。
安然看着他这副模样,略微有些走神,大脑正放空着,她的指尖被一只大手捉住,慢慢往下挪了三根弦。
“该弹这里了。”李元湛轻声提醒道。
安然瞧着弦上的指尖,脸上荡起了调侃的笑意:“现在知道摸手手了,刚才说要砍人家手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温柔点?”
安然一边嗔怪着,一边把爪子伸向了李元湛的胸口。李元湛皱了皱眉,瞬间从教琴的沉浸状态中抽离了出来。他嫌恶地一挥手,重重打开了她要作祟的爪子。真不知赵止行是怎么教育他这个堂妹的,竟教出这么个不正经的妖精。
正要替赵止行呵斥这个言行有失的堂妹,华南从院门口走了过来:“主子,刚才有人来报,苏相求见,人已经到门口了,要不要让他进来?”
李元湛点点头,随即站起身,垂眸扫了安然一眼:“今日就到这吧,我叫人送你回去。”
“才不要。”安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才教了多久呀,我不回去。”
“华南,送客。”李元湛压下怒气,给华南使了个强行送客的眼神。
华南却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脸的错愕。李元湛低头一看,刚才还在伸懒腰的丫头居然不见了,顺着华南惊讶的目光,只见安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进了屋里,这会正倚着房门,笑意怡然。
“人家就在屋里待着,一定不会打扰你的。”安然说着关上了门。
“你出来。”李元湛对着门冷冷道。
门开了一条的缝,细软的声音从门缝里幽幽地飘了出来:“你若是执意赶我走,我就大喊非礼了,反正苏大人就在外面,他可是妥妥的人证呦~”
华南和李元湛都被这一番无赖的举动给震惊了。李元湛嘴角抽了抽,心里一万个后悔,后悔答应她什么教琴的破要求,后悔刚才没砍了她。这哪里是京城传言中的妙人,整个就一女流氓。
深吸一口气,李元湛扶了扶额角:“华南,把门看住了。”
千万不能让这个女流氓跑出来丢人现眼……
第37章 将死之人
“殿下。”苏烈很快走进了拂尘居的院子,恭敬的对着李元湛行了一礼。
“苏大人今日来的匆忙,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李元湛客套的还了个礼,请他在院中坐下。
苏烈没有移步的意思,正色道:“我方才听说,刑部呈递的有关将军府的罪状文书,又被殿下驳回了。”
“没错。”李元湛淡淡道,“没有证据。”
“怎么没有证据?张氏兄妹在冀州先后畏罪自杀就是铁证!如果他们真的没有心存反意,为何要逃,张天明又为何在官兵找到她时……畏罪**。”
苏烈的声音略显急切,特地拉长了畏罪**四个字。说到张天明时,苏烈暗暗瞄了一眼李元湛。
李元湛只是平淡地皱了皱眉头,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看来他确实如传闻所说,不喜欢这个齐王妃。原本苏烈想着拿他念及旧情,不能客观断案来大做文章,逼他放手这桩案子,现在来看,恐怕行不通。
有情易攻,无情之人最是难以拿捏。
李元湛任大理寺少卿这一年半,是出了名的严谨公正,不掺杂个人的情感,当年即使是太子犯案,他也没有留丝毫的情面。经他手的案件,没有超过两个月之久未破的,除了召兵令这一桩。
想到这,苏烈又道:“陛下命殿下亲审此案是信任殿下的能力,如今已经超过一年时间,殿下为何迟迟不肯结案,任凭将军府那群乱党余孽逍遥法外。殿下应该知道那召兵令的的危险,若是此案不结,陛下恐难安心哪!”
李元湛眸色一沉,语气中寒意森森:“照苏大人的意思,物证都没有,死了两个人就可以盖棺定论了?召兵令存不存在都难以确定,苏大人为何如此急着治将军府于死地?若是桩桩案件都叫苏大人这般审理,那本王今日杀了苏大人,明日便可以诬陷召兵令在苏大人手中。”
“殿下怎可如此说!我也是替陛下的安危担忧,才如此着急。”
苏烈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有些慌张的看向李元湛。他没想到,一向内敛平和的齐王,会在将军府一事上如此强硬。
“好一个安危。”李元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眸中闪过如刀锋般锐利的光,看得苏烈直冒冷汗。
“苏大人以为,上唐这二十余载的安危是谁在拼死守护?突厥联合吐谷浑大兵压境的时候,苏大人怎么不谈安危?如今上唐太平了,就算要过河拆桥,也要拿出实打实的证据来。”
苏烈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元湛会如此出言不逊,一时间竟有些愕然。
细细想来,这两年的时间里,齐王的羽翼丰满了不止一星半点,特别是在娶了清河郡主之后,皇上将神武军和南衙禁军交给了齐王不说,南平王更是有将封地的府兵交给齐王管理的打算。如今的齐王,再也不是那个是手无兵权,无争无求的闲散王爷了。
“是苏某考虑不周。”苏烈咬了咬牙沉声道:“既然殿下还在搜集证据,那苏某就不过多干涉殿下的事务了。”
李元湛微微颔首,坐在院中的竹凳上,端起一盏茶,轻啜了一口:“苏大人慢走。”
苏烈缓缓抬眸望着李元湛,忽然惊觉,以前他和楚王都瞧了齐王。这个母亲早亡,无显贵外戚的七皇子根本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对付。
心中升起隐隐的不安,苏烈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了院子。
看着苏烈走远了,李元湛放下茶盏,站起身径直走到拂尘居门口。利落的打开门,屋里空无一人。
这个女流氓,不会是爬到他床上去了吧,李元湛的头上都要冒出火来了,迈开步子就要往屋里走。
“主子!”华南快步从屋后奔过来。
“我让你看着的,她人呢?”李元湛问。
华南窘迫地挠了挠头:“赵姑娘说是突然想起来有急事,直接从窗子翻了出来,我怕她一时冲动跑去打扰主子和苏大人谈话,就从后门送她回醉仙楼了。”
听说女流氓回去了,李元湛的脸色都缓和了些。可还没缓和片刻,李元湛又皱起了眉头:“每次叫你看个人,每次人都能从窗子溜掉,我这王府的守卫实在松懈。”
“我怎么知道这赵姑娘和王妃一样不走寻常路……”华南委屈嘀咕着,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自打张天明在冀州遇害之后,李元湛就极不愿听到和她相关的任何字眼,连王妃这两个字也听不得,因而府里的人仍然以郡主来称呼现任王妃。他刚刚倒好,既说了王妃,又说了和王妃相关的事情。都怪安然今日提及王妃,让他忘了李元湛的雷区。
心翼翼的抬起眼皮,华南对上了李元湛如同冰刺般的目光,吓得他一个激灵跪了下来:“是属下失言,属下罪该万死。”
李元湛转过头,视线穿过已经长了叶子的梅花树枝,落在了墙根儿的狗洞上,凝望了那个狗洞许久许久,才慢慢收回目光。
“昨天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华南见李元湛转移了话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主子放心,属下已经核实了赵安然姑娘的身份,确实是赵止行的堂妹,从出生起一直住在扬州老家,自就病弱,曾有郎中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赵止行这次接她进京,除了让她散散心外,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给她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