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活动,最不缺这些形式。就算今年祁运山炸了,一只鸡都猎不着,宫里估计也会派人来赞美一番上唐的大好河山,再嘉奖一番皇亲贵胄不畏艰苦的高尚品质。
李元湛一大早就出去迎接宫里来的人了。张天明磨磨蹭蹭到天大亮才起,穿戴整齐后又吃了点早膳才过去。今日的早膳没有苦味,看来昨儿那份早膳,大概是被李元湛放了退温病的汤药。这个笨蛋,害她差点以为是自己味觉出了问题。
走进大殿,冬猎嘉奖宴会已经开始了,张天明沿着墙边溜到了李元湛身旁。还没刚坐下,她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叫出了声:“止行!”
赵止行正在指挥着几个端着瓷盘的宫女,听到声音连忙回过头,看到是张天明,他惊喜地不得了:“呀!祖宗!”
“你怎么在这儿?”张天明好奇的问。“大老远跑到这儿来,你的醉仙楼不做生意啦?”
“就是做生意才来的!”赵止行从身旁的宫女手里接过一个瓷盘,兴冲冲地跑到了张天明跟前声道:“醉仙楼可是承包了今年的冬猎宴席呢。”
说着他把手里的瓷盘放到了张天明面前,漂亮的盘子里正是张天明最爱吃的金乳酥。
张天明欣喜地拿起金乳酥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原来这冬猎的嘉奖还有宴席的,我还以为就是站在那听听长篇大论呢。早知道我就不用早膳直接过来了,太亏了!实在太亏了!”
正说着,中间的宦官又开始高声宣读嘉奖词,李长祐喜滋滋地上去领赏了。看到李长祐,张天明突然想到了什么,拽了拽赵止行的衣摆,笑道:“哎哎,你不是说你堂堂醉仙楼掌柜都没见过齐王殿下吗,呐!这就是齐王殿下。”
说着张天明看向旁边的李元湛,只见李元湛阴沉着脸正瞪着她。张天明被他这脸色吓了一跳,赶紧闭上嘴,松开了拽着赵止行的手。她待会还要跟李元湛坐同一辆马车回王府,她可不想一路上又和他吵来吵去。
赵止行看到李元湛也愣了一下,随即施了一礼:“原来是齐王殿下,赵某不识,那日在醉仙楼多有失礼,还请见谅。”
“无妨。”李元湛敷衍地应着。
见李元湛没有继续和他多说的意思,赵止行默默看了一眼张天明,给她递了个你多保重的眼神,就转身去安排宴席了。
宴会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又是夸来夸去,又是赏来赏去,反正是把每个参与冬猎的皇亲贵胄都赏了一遍。连张天明这个只猎了几只兔子和鸡的人,也得到了赏赐,一只大大的金蟾蜍。张天明觉得这个赏赐太丑了,她嫌弃的不得了,直接推给了李元湛。
李元湛手上的帕子今日换了个样式和颜色,不过依然少不了那朵栀子花。
张天明觉得清河郡主是真的喜欢李元湛,她不过是咬了李元湛一口,能有多大的伤,还要天天给他包的这么严实,生怕她再咬他一口似的。
跟着李元湛走到回府的马车旁边,张天明终于又见到了清河郡主。清河郡主是来和李元湛道别的。看她的气色已经大好,走路也好好的,应该是没伤到骨头,张天明不禁暗自庆幸起来。
清河郡主似乎也注意到了张天明,她笑的很温婉,柔声道:“那日的事请不要放在心上,是清河自己骑术欠佳。”
张天明连忙点头回应。虽然张天明更喜欢延平公主那种率真的性格,但清河郡主这样落落大方,亲亲切切的女子,她也并不觉得反感。
还没来及开口表示歉意,李元湛就挡在了她和清河郡主中间,示意她上车。
算了,不说也罢,她正好懒得与人客套。张天明不屑地看了李元湛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第26章 骗骗他
回府的路上,张天明又睡的昏天黑地,偶尔醒过来,她看到李元湛一如来的时候那样,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环境。她真是搞不懂,有什么好担心的。
后来的日子里,李元湛似乎变得十分忙碌,忙的连张天明在府里住着都忘了。张天明见不到他,觉得日子过得顺畅了很多,没人惹她生气,也没人让她心烦意乱。
日子一天天过去,为了不让自己太无聊,她开始跟着孟娘学做一些东西,比如绣花。
她绣了好长好长时间,终于绣好了一个图案。又缝了好长好长时间,把绣好的布做成了香囊。张天明秋末收集的桂花,这会正好可以用来做香料。装满桂花,张天明又给香囊缝了个流苏……渐渐地,张天明搞懂了一件事情,为什么京城的大家闺秀都喜欢绣花,因为足不出户的日子实在太无趣了,若是不找点事做,大家闺秀一定会变成大家呆子的。
香囊一点点成型,日子也一点点临近除夕。就在张天明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平缓的过下去的时候,府里出了大事。
李元湛身边的宦官死了。
两个在拂尘居洒扫的下人也死了。
京兆尹陆大人急匆匆地来了府上,又急匆匆地离去。很快,齐王府就被官府的人围了起来,不能进,也出不得。府里一片混乱,每个人脸上都是恐惧慌乱的神色。
王府出事后过了好几天,张天明才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之前她虽不能出府,但总能在王府里面溜达的,可这天她正要踏出闲云阁去找孟娘的时候,华南把她拦住了。张天明先是发了一通脾气,对着华南把李元湛骂了一遍,她觉得李元湛一定是疯了,不让她出府就算了,连闲云阁都封住是几个意思。
骂着骂着,她就意识到了大大的不对劲,因为她看到华南的神色十分慌张,整个人看上去特别古怪,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只是坚持不让她出闲云阁。
傍晚的时候,孟娘回来了,孟娘的眼睛通红,面上满是焦虑和担忧。孟娘告诉她,齐王府爆发了不明疫情,之前那三人就是死于疫病,现在拂尘居里又有两个人感染了疫病。宫里来了很多太医,还是束手无策,说是这疫病一旦染上,就凶多吉少……
拂尘居……张天明心下一沉,不禁拉着孟娘问:“那李元湛呢?”
“殿下他没事。京兆尹已经派人四处去找治病的药方了,相信这疫情很快就能得到控制。”孟娘低声道,“闲云阁很安全,王妃安心待在闲云阁就好。”
听了孟娘的话,张天明心里更乱了。患病的人都聚集在拂尘居,看来这疫病来的不简单。她在边境时,也听说过几次疫情,可那些疫情,多半爆发在水源不洁或是流民聚集的地方。像齐王府这种地方,食物和卫生都会经过严格审查,怎么可能突发疫病?
望着孟娘忧心忡忡的面容,张天明决定去看看李元湛。
她不信李元湛真的没事,若是没事,他为什么还待在危机重重的拂尘居。她倒不是担心李元湛的安危,她只是觉得,面对李元湛这么会骗人的家伙,她有义务亲自去揭穿他的谎言,然后嘲笑他一番。若他真的没事,那她就只当溜达溜达了。
问满要了件衣服,张天明把自己打扮成了王府的婢女。天渐渐黑下来,闲云阁的柴房突然起了大火。这火一起,华南吓了一跳,连忙带着侍卫和婢女去灭火,闲云阁一时间乱作一团,谁都没注意王妃已经趁乱溜出了闲云阁。张天明其实很不愿用这种损招,但是想确认李元湛有没有骗人的决心还是占了上风。
借着天黑和这一身婢女打扮,张天明不算费力地就经过了重重守卫,进到了拂尘居。说起来,她和李元湛成婚已经半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进他的寝居,竟还是潜进去的。
今日的拂尘居冷清的就像一个鬼屋,一个人影都没有。沿着微弱的烛光,她一路走了进去,终于在最里面的床榻上,瞧见了李元湛。只见他躺在那儿,形容枯槁,憔悴的厉害。
哈!他果然是个大骗子!
张天明有些气愤,他一定是觉得她很好骗,连染了疫病这样的大事也要骗她,万一他就这么死了,她岂不是也要被蒙在鼓里。他死了可没什么,齐王府和召兵令的烂摊子谁来收拾?万一皇上让她这个齐王妃陪葬可怎么办?
越想越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张天明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慢慢在床边坐下,张天明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他的脸苍白的就像纸一样,看着这白的近乎透明的颜色,张天明莫名想到了西山上的月亮。那时候,他可不像现在这样苍白,那时候,他还能活蹦乱跳的拽着她的衣摆,跟她说好多好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