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甚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只手拾起枕头,后拨开床帐,露出一张清瘦俊美的脸庞。
祁铮笑着坐到床边,刮了刮她的鼻子,“谁又惹朕的皇后生气了?瞧着像是哭过了,竟这般委屈?”
楚令沅别开脸,“要你管!”
等了会儿,拿眼瞅他,见他静静望着自己,虽未笑,但眼里的绵绵情意绕上心房,立刻就心软了。
她倾过身去,跪坐在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几日未见,怎么瘦的怎么厉害?还好意思说我。”
祁铮埋在她肩窝里深吸口气,“相思苦难熬。”
楚令沅下巴抵着他的额头,看着烛火,神色哀婉,嘴上却甜蜜道:“花言巧语。”快速眨眼,泪花生生憋了回去。
祁铮问:“永安公主同你都说了些什么?”
楚令沅哼了一声,“还能说什么,把我晾在碎玉殿那么久,当然是跟她大吵了一架。”
祁铮握上她的腰肢,“麻烦都处理完了?”
楚令沅嗯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倒是你,怎么突然过来,不管你的大臣们了?”
祁铮轻轻咬了她肩头一口,含糊道:“还是先管美人吧。”俯身慢慢压了下去,手臂撑在楚令沅脸颊两侧,低头吻了会儿。
不带欲念的吻,像是动物在互相tian舐,气温一点点升起,交缠在鼻息间。
最后两人都笑了,楚令沅手背盖着嘴,“跟我养的猫儿似的。”
祁铮起身,“你先睡吧,还有几本折子没批。”楚令沅拉住他的衣角不说话。
他叹气:“朕不走,就在这屋子里。”
廖中全送上折子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楚令沅看着那厚厚的一摞,无言。
这叫几本?
楚令沅曲腿坐在祁铮身旁,提一盏小琉璃灯为祁铮照明,另一只手支在小桌上,不错眼地盯着他,双眸在灯火下顾盼生辉。祁铮手握奏章,垂眼看着,神情专注认真,眉头总是皱着,时不时提笔写批注,墨汁落了几点在衣袖上。
“手不酸?”祁铮突然道。
楚令沅回过神,摇头,“不酸。”
祁铮放下折子揉了揉手腕,看了眼楚令沅,“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楚令沅无奈道:“整天在你眼皮子底下,能闯什么祸?”
“那可就怪了。”又拿起另一本折子,“往常不见你有这耐心。”
一般情况,都是他看折子,而她在一旁呼呼大睡。
他说:“放下吧,看的清,实在无聊就给朕……”他突然顿住,眸色凝住,片刻又恢复如常,“还是去睡吧。”
楚令沅看着他,目光落到他的折子上,抿了抿唇,“好,你别太累。”放下琉璃灯,回到了床上躺着。
床帐没完全合上,偏头就能看见他的侧影。
少见他有这般沉重的时候,像一尊定格了的石雕,很久才重新提起笔。
批注写的很慢,大概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
楚令沅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闭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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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祁铮有意将未央宫与外界隔离开来,但漠北向大周发兵这种大事并非他一人能瞒得住的,楚令沅几乎是在隔天回未央宫的路上就收到了消息。而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陈满被祁铮的人带了出来。
陈满看了她一眼,没有行礼,默默错身而过。
楚令沅挣拦住他们,“等等。”
领头的人低头道:“娘娘,皇上要见这位公公。”
楚令沅咬了牙,“本宫知道,但现在不行,劳驾回去告诉皇上,时机尚未成熟。”
领头人想是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客气但毫不退让道:“娘娘别为难奴才,人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
“单小松。”楚令沅:“把人给我带回去。”
“啊?这……”单小松左看看右看看,一头雾水,从居仁殿出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常若低声劝道:“娘娘别慌,就先让陈满过去,皇上或许只是想问个话。不一定……”
“不行!”楚令沅这下是真乱了方寸。
昨天还好好的,刚刚分别时也一脸风轻云淡,怎么转头就要把陈满,或者说苏越,推到台面上?那不就和彻底冉家撕破了脸?
她坚决道:“这原是我宫里的人,你自行去回禀皇上,就说本宫把人扣了,不会牵连与你。”
领头的还未说什么,一直沉默的陈满却道:“娘娘别忘了答应过奴才什么。”
他双眸如火,“即便是一只畜生也不可能背负着一座大山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在地狱等候这么多年,娘娘还要奴才再下一层吗?”说完他转身就走。
楚令沅心中一痛,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自私可恶,明知他抱着必死的决心。
可这次,她是真的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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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的暴风雪被祁铮强行挡在宫门外。
他严令宫人妄议朝政,任何出入皇宫的人都要经过详细的盘查,各宫更是里里外外安插了禁军日夜巡视。恍惚间,整个皇宫都安静了,铁桶一般,很难感受到建安城的动荡,除了偶有隐晦的消息跟着寒风,悄无声息地钻进宫门缝隙。
霍玖带领的玄铁军在边关与漠北军厮杀半月有余,伤亡惨重……
年幼的漠北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王位将由漠北最强的部落首领继承……
苏氏后人一步一跪,从建安城外到皇宫正门,击响鸣冤鼓告御状,震惊世人……
又有以冉家为首的世家官宦先后罢朝,带着大周学生在宫门外长跪不起。道的是皇后楚氏及楚家干涉朝政,迷惑圣人,霸宠后宫多年却无所出,实乃大周罪人,请皇帝废后以正视听。
“罪人?”楚令沅扔下信纸,火盆的炭火瞬间将其吞噬成灰烬,缓缓吐出口气,冷笑,“放你祖宗的狗屁!”
茯苓换了新的汤婆子过来,低声劝道:“主子就别看这些了,没得白白气坏身子。”蹲下身看着那双肿胀的玉足犯了愁,把温度正好的汤婆子覆上去,又拿了毛毯裹好。
“今年可真冷,年都过了这么久,还在下雪。”
“是啊,今年的冬好像格外长。”楚令沅怔了片刻,又淡淡道:“刚才外面怎的那么吵?”
茯苓道:“常姑姑处置个把不中用的奴才罢了。”
楚令沅不甚在意道:“好歹顾着点冬妮子,不必大动干戈。”
茯苓倒未接话,依常姑姑的意思,未央宫可容不下赵伽那种背主弃义之徒。
楚令沅抱着膝盖凝眉沉思,脸被炭火烤的通红,却还是觉得冷,下意识缩着肩。
茯苓叹道:“主子,奴婢都多久没见你笑了。”
楚令沅立刻抬起脸对她扯了扯嘴角。
茯苓红了眼,嗔道:“比哭还难看!”
“我如何能笑得出来。”楚令沅叹。
“会好的。”茯苓握住她的手,“皇上不会抛下主子的。”
“我知道。”楚令沅沉沉道:“一直都知道。”
第72章 总要回来
“赶紧给我找!”
居仁殿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廖中全带着一溜宫女太监奔向各宫,又有禁军统领及罗孝等人卸了盔甲,面色匆匆地跑进去。
进入居仁殿大殿,只见祁铮背对他们,双手撑在桌案上,被打翻的墨泼在宣纸上,触目惊心,地面还有碎裂的茶杯。
他们这位皇帝一向深不可测,几时在人前这般动怒过。禁军统领当下惶惶然,而一旁的罗孝虽脸色苍白,但还算镇定。
“参见皇上。”
两人跪下行礼,禁军统领这才发现旁边还跪着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觉得眼熟,定眼一看,大惊失色!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儿们。
这阵仗,看来多半与皇后有关。
他觑眼看罗孝,知道罗孝算是皇后的心腹,想从他的反应中探出点什么。
可越探心越慌。
居仁殿还在陆陆续续的来人,多是同僚武将,还有城防营的人。
禁军统领新官上任,不怎么了解皇后,却也听过她的风光事迹,是个极其不省心的主儿。可皇帝被她勾了魂儿,若她出点什么岔子,他们怕是都要受牵连。思及此,头越发的低了下去。
祁铮终于转过身,脸上阴云密布。
他声音嘶哑地吩咐:“立刻封锁城门和皇宫东西南北四门,禁军着一批人在各宫搜寻,另带一批人和城防营的人出宫搜城。”
众人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