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沅挽住母亲的胳膊,骄横道:“我才不怕呢,我是皇后,父亲不敢叨叨我。”
若是往常,楚夫人定要被她逗笑,可现在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她轻轻抬起楚令沅的腕子,拉开袖子,看着上面的青紫色的伤痕,惊悸:“这是怎么回事?”
楚令沅缩了缩,随口道:“没事,就是马车不小心翻了,我没什么大碍,倒是皇上的亲卫罗校尉抬马车时受了点伤。”
“我还不知道你,总是把事往小了说,这马车无缘无故就翻了?”
“母亲您看您,所以我才瞒着您呢,我解释了,您又不信。”楚令沅胡搅蛮缠地把楚夫人往厅房里带,“您知道我是不喜欢坐马车的,颠了一路,脑袋都晕了,肚子也瘪了,还摔到了土里,浑身脏兮兮的!您就别再多问了,我现在只想舒舒服服洗个澡,对了,吴妈妈,您叫人送点糕点过来吧。”
楚夫人把她帷帽摘下来,看着她皱巴巴的衣裳,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追问,只无奈道:“只顾着吃,看看你这身,又臭又脏,不知道得还以为你又下田抓□□了!还有这手,肿成什么样了!赶紧拿点药酒揉会儿。”
楚令沅笑眯眯道:“我自个儿揉就行,母亲,我想吃您做的菜了。”趴到桌上,眼睛睁得老大,亮晶晶的,撒娇发嗲,真是没半点为人妻的成熟。
谁能不心软呢,楚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叫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婆子跟她去了灶房,留下吴妈妈服侍她沐浴更衣,再拿了药酒搓手。满屋子的药酒味儿,楚令沅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吴妈妈闲聊,得知母亲已经通知了父亲和兄长,想必很快就会回来。
对上单小松询问的眼神,她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单小松是和她一起出来的,但半路上下了车,她让他提早来了楚府,目的是为了所有人相信,她私自出逃,就是为了见家人。现在这种时候,和李廷润扯上关系只会局面变得更复杂,麻烦能少就少。
一切本来也挺顺利,跟李廷润分别后,她一路飞奔到楚府,谁知路上突然冒出几个刺客。为了掩人耳目,她就带了一个会点功夫的马夫,局势十分不妙,所幸有随身带武器的习惯,一把短剑,倒也抹了两个人的脖子。刺客临死前一脸震惊,大概没想到武皇后还真会武功。
不过杀两人已是极限,她在宫里真不是扮猪吃老虎,大病小病没断过,身子骨弱得很。但人被逼急了,潜在的东西会暂时苏醒。
她大概猜到会是哪些人想杀她,或许不是想杀她,而是她肚子里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假货。
总之,她差点就命丧黄泉,见阎王去了。
罗孝赶过来的时候她正以背对刺客的姿势,忍着刺客的拖拽,反手把短剑送进了刺客的脖子里,手臂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血飙到了她脸上。马夫缠住了两个刺客,还剩三个,齐齐向她围拢。
她看见雪白的剑花,即将落在她头顶的那瞬,刺客身体僵死,直愣愣倒在她脚下,后背被铁箭刺穿,正中红心。
竟是三箭齐发,小看这罗孝了。
身体软下去,她抹了把脸上的血,抬眼看向一脸难以置信的罗孝,扯了扯嘴角,“傻了?功夫不错。”
罗孝使出平生最大力气,手掌都被弓弦勒出血,血滴顺着指尖往下落,看着她大大咧咧的样子,突然觉得腿软,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三个人简单收拾一番,匆匆赶来楚府。罗孝本想先带楚令沅回去请罪,但楚令沅不同意,他想起茯苓的那番话,翻来覆去挣扎一番,最终还是随了她的愿。
“吴妈妈,我舒服多了,不用揉了,您去帮帮母亲吧,我哪儿敢让她真劳累,父亲该骂我了。”楚令沅笑盈盈道。
吴妈妈岂是听不出画外音的人,离开前还贴心的合上门,退散下人。
单小松扑跪在楚令沅脚边,“主子诶,您可吓死奴才了,才分开一会儿,怎么成这幅样子了,等会儿皇上见了得多心疼啊!主子听奴才一句劝吧,您身份尊贵,再不能单独跑出来了。”
“就你话多!”楚令沅好气地推开他,“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呀,不就几个刺客吗,小意思。”
单小松睁大眼,颤音道:“刺客!还好几个!我的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啊,万幸没出个好歹!”他双手合十,磕了几个响头。
楚令沅笑出声,“好啊你,套我话。”她低下声:“这事儿千万给我瞒住了,不论谁问起,都只说马受惊翻了车。你立刻去看看罗孝,跟他对一下口供。”
单小松低估道:“那也得看是谁,楚夫人您都瞒不住,还想骗过皇上吗。”
楚令沅瞪眼,“废话那么多,叫你去就去。”想起什么,“对了,那个陈满我留在城西了,你找人给我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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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铮放下军事图,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地上跪着两个黑衣人,“属下跟着娘娘的马车进入城区主街,人太多,跟丢了半个时辰,后面看见娘娘往楚家方向去,便没有现身阻拦。没想到路过秋山坡的时候遇上刺客,属下们解决了大半,但还是有几个漏网之鱼,所幸罗校尉及时赶到,娘娘性命无忧,现已安全到达楚府。”
祁铮脸色铁青,“性命无忧,那就还是伤到了?”声音沉了下去,眼神寒冽,“母后向来如此,即便不信,也宁可错杀不肯放过,说起来,我们还真像母子啊。”
霍玖察觉到他剧烈的情绪波动,皱了皱眉,道:“皇上,也不一定就是太后干的,世家那些老东西手也没干净过,皇嗣事关重大,谁都有嫌疑。”
祁铮死死扣住扳指,“朕不管是谁干的,伤了她总归要付出代价。”嗤笑一声,“也就他们会这么在乎一个孩子,拼了命的送女人进来生,呵,真生了又怎么样,朕的皇位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
霍玖沉默了。
祁铮撑着桌子站起身,“你先回去吧,我得过去瞧瞧,这不省心的小东西一刻都不能安分。”
第61章 别怕别怕
夜幕降临,冷清的楚府难得张灯结彩,红彤彤的一派喜庆,不知道的还以为楚大人要办喜事。
朴实无华的马车驶入巷子,十几个侍卫步伐轻缓地围到楚家门口,齐刷刷站成两排,楚明和楚承安立在两座石狮子中间迎接,跑上去撩帘子的小太监是陈满。
祁铮从马车上下来,一身寻常公子的打扮,却掩不住那迫人的气势。他挥手拦住要行礼的楚家人,“得了,动静再大点,全建安的人都得知道我在这儿。”
楚承安上前道:“十三爷,晚饭已经备下了,夫人在里面等着,请进。”
祁铮扫了眼旁边板着脸的楚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可以啊,比你爹有眼力见,不错,继续保持,爷哪天心情好了,这人生大事说不定就解决了。”
楚承安咳嗽两声,“臣不急不急,万事以大局为重,爷千万别为难。”转身迎他进去时,又说:“皇上一诺千金,可别唬臣啊,臣改明儿就去准备聘礼。”
祁铮步伐放的很快,“为难个屁,李廷乐那狗东西自个儿把女儿送过来,爷还要给他还回去不成?”
楚明眉头直皱,就差在脸上写‘用词不雅’四个大字了。
祁铮道:“什么时候办喜事,你自己看着办,不过在此之前,刑部侍郎的位置你得给我做上去。我早看不惯刑部那帮老家伙了,我要你把他们牵掣住。南边那事,一层层报上来,指不定隐去了多少。”
楚承安苦笑,“爷这不是难为我吗?楚家人已够出风头了,按家父的意思,得等他下去了,才让我上去。”
祁铮笑了,“他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
不过他很快笑不出来,看到屋里立在饭桌旁的人,眼神沉了下去,眉梢带着点恼意。
楚令沅呵呵一笑,殷勤地迎上去,“皇上,您来了,臣妾好等~”
一干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楚令沅也被自己发嗲的声音尬得浑身不自在,但祁铮貌似挺受用,神色稍霁,坐到桌边,冷声道:“愣着干什么,说吧。”
楚令沅装傻,“说什么?”
食指敲桌,祁铮好整以暇,“你说说什么?转眼就不见人影,皇后,失踪几个时辰?不准备交个底?”
楚令沅撇了眼脸色铁青的楚明,“您这话说的,什么叫失踪啊,我就是想回家看看,我想父亲母亲了。”讨好地冲楚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