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沅乖巧地点头,该抱大腿时就抱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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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昏睡了一夜,楚令沅没让她挪窝,自己搬去了隔壁睡,第二天一早就传了容迢过来。
“长公主醒了吗?”楚令沅双眼朦胧,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醒了就让容迢看看,配几方药出来养着。”
常若正为她绾发,道:“醒了是醒了,长公主怕生得很,不愿下床,也不说话。娘娘还是过去瞧瞧吧。”
楚令沅说:“我见过她几次,很乖顺的性子,就怕她憋出病来,你把赵伽叫上,她们俩年纪相差不大,正好做个伴。”顿了顿,“那两位姑姑知道了吗?”
常若点头:“奴婢已经告知她们了,让她们今天就搬去西堂等长公主。”
“长公主,良药苦口,您就把药喝了吧。”
“公主,要不然您先下床?您饿不饿呀,早膳已经备好,您待会儿和皇后娘娘一起用膳吧。”
楚令沅走到屏风外,看见茯苓和冬香二人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床上蜷缩着的小女孩,小女孩抱着膝盖低头不语,瘦弱的肩膀轻轻颤抖。
冬香耐心地哄道:“小厨做的都是您最爱吃的。”
长公主微抬头,声若蚊蝇:“我最爱的是母妃做的菜。”
冬香讪讪。楚令沅暗叹了口气,带着常若和赵伽走出屏风,长公主是个十分懂规矩的女孩,见到皇后,当下就要下床行礼。楚令沅先一步按住她的肩膀,淡淡道:“你还在病中,不必多礼。”
楚令沅挥手让茯苓和冬香退下,接过药碗坐到长公主身边,她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楚令沅把碗递到她嘴边,语气生硬,只说了一个喝字。长公主张了张嘴,莫名觉得皇后的举止莫名像一个人,她父皇。她对这位恶名昭著的皇后不甚了解,也不清楚她们大人之间的恩怨,只知道母妃不喜欢这个皇后,原本是看不起,自从父皇把皇后带出宫后就变成了敌视。
楚令沅说:“快点,难不成你还怕苦?”
长公主咬了咬唇,摇头后接过药碗慢吞吞喝了起来。楚令沅在一旁不错眼地盯着她,给人造成了很大压力,长公主默默加快了速度,很快见到碗底。
茯苓拿着手帕为她擦嘴,楚令沅问:“苦不苦?”
她嘴里苦得发麻,却还是摇头,楚令沅嗤笑一声,给她扔去一颗蜜饯,“吃吧。”
她有些犹豫,楚令沅说:“这是你父皇送过来的,本宫吃完药总喜欢含一颗。”
楚令沅见她双眸微亮,果然对祁铮崇拜极了,听是父皇送过来的,毫不犹豫就放进了嘴里。或许是这颗蜜饯的作用,她的戒备心淡了许多,终于肯下床,但楚令沅拦住了她,“你现在刚吃完药可以再睡会儿。”
长公主惊讶,“这可以吗?”
楚令沅微笑:“当然可以,只要你不嫌弃本宫的床。”
“皇…母后的卧房很舒服。”没有腻人的熏香,没有整天板着脸的嬷嬷,看起来很乱,但里面的东西都是她很想要却不能要的玩物。她抱赧道:“但现在已是辰时,怎么能睡懒觉呢,更何况,儿臣占据母后的卧房实在不妥。”
楚令沅没有强求,她站起身道:“也好,西堂已经收拾出来了,本宫派了两个干练的姑姑伺候你,想要什么就跟她们说。不出意外你得在梧兮宫住上一段时间,本宫这里没有什么规矩,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注意身体。”
长公主沉默许久,压不住哭腔道:“我还能见到母妃吗?”大眼睛里冒出一颗颗豆子大的泪水,滑落到削尖的下巴。
楚令沅依旧冷淡:“你父皇只是让你暂时住到梧兮宫,没让你不见郑贵妃,你想见谁随时都可以去,但该回来的时候还是得回来。”
长公主收起泪,哽咽道:“多谢母后。”
楚令沅又道:“你不用非得叫本宫母后,随意称呼即可。”她示意赵伽走前来,“这个宫女大不了你多少,你若喜欢就留在身边吧。”
赵伽也很会把握机会,连忙上前掏出一个风车铃铛,“这是奴婢自己做的,还望公主不要嫌弃。”长公主应当是喜欢的,看了楚令沅一眼,得到首肯后方才收下。
楚令沅道:“本宫出去等你,更衣后到暖阁来,本宫宣了太医为你问诊,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用过早膳后就可搬去西堂。”
长公主对她这种不近不远的态度反而觉得比较自在,点头道:“是,母后。”在楚令沅出去前,她突然紧张问:“母后知道英嫔怎么样了吗?”
楚令沅回头看了她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说罢转身出去,揉了揉僵硬的脸,“装高冷也很累啊。”
常若觉得奇怪:“长公主本性纯良,如果能博得她的喜爱,对您没有坏处。”
楚令沅透彻道:“正因为她心地善良,我才不想让她离我太近,她终究不是我的亲子,我无法对她做到全心全意,那何必哄一个小孩儿对我真心实意?”
常若恍然,叹道:“娘娘何尝不是至情至性。”顿了顿,笑道:“娘娘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楚令沅重复了今天对祁铮说的一句话,“我不喜欢孩子。”如果没有楚父楚母,她就是个被抛弃的孩子,这样的人其实更爱自己,不适合做父母。
第43章 烈日炎炎
日头下落,黄昏时分,楚令沅又做了个噩梦后醒来,怔怔望向窗外,无端生出一股恍若隔世的慌乱。常若站在一旁看着她,担忧道:“娘娘又梦魇了吗?”楚令沅摇头,揉了揉眼睛道:“没事,人带来了?”
“在外面候着。”
“让他进来。”
单小松带着陈满走近行礼,楚令沅看向陈满,审视片刻,缓缓道:“陈满,原籍中部豫州,五岁时随父定居建安,父亲续弦,生下两个弟弟,继母在你九岁时把你卖进宫。你入宫以来多有艰难,走转各宫,除了在望宁宫短暂当差过一段时间,和郑贵妃并无交集。你说她要杀你,为什么?”
陈满抬起头,一改往日畏缩的样子,冷静中带着森森恨意,“奴才本无意陷入后宫纷争,奈何郑贵妃为逼迫奴才为她所用,以奴才全家性命要挟,奴才不得已帮她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顿了顿,双眸通红,浑身颤抖着道:“景宜园一事后奴才再不愿在她手下做事,但奴才握着她许多秘密,决然要走,她怒极之下竟杀了奴才全家恐吓,如今是该来杀奴才了。奴才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父母兄弟何其无辜,奴才只恳求娘娘给奴才一个机会!”
楚令沅笑了笑,眼神却很冷:“你想要什么机会?”
陈满坚定道:“一个为我家人报仇和一个赎罪的机会!”
楚令沅收敛起笑,“且道一道你的筹码,你这些年都帮郑贵妃做了什么?”
陈满将他所知悉数陈述,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触目惊心,好像真是恨透了郑贵妃,面上既是羞愧又是痛恨。他几乎把郑贵妃老底翻出来了,其中几件或多或少都跟楚令沅有联系。说到为何会来到梧兮宫,他称是被郑贵妃派来监视皇后一举一动,而袭击苏昭仪的那只猫便是他照着楚令沅的猫的样子找的。又说到华阳宫失窃一案,那个被差点抓住但消失在梧兮宫附近的太监也是他。郑贵妃让他引诱华阳宫的小宫女,目的一是为了把华阳宫主殿的安神香掉包,目的二是为了哄骗那宫女偷东西给他然后栽赃到梧兮宫,这样苏昭仪就会带人到梧兮宫闹事,进而翻出他藏在梧兮宫的巫蛊之术。
如此一来,皇后谋杀皇子的罪名就会成立,华阳宫与梧兮宫必定势不两立。只是没想到,太后会在那时禁了娘娘的足。
常若等人已然变色,“那些东西你藏在哪里?”
陈满道:“奴才本就没打算遵从郑贵妃的命令,具销毁了。”他这话不免有些马后炮,但他神情从容,叫人不信也得信。
他还说到很久之前的一桩旧事,那时楚令沅与祁铮大婚不足三月,不知为了何事大吵一架,没过几天楚明就突然被人诬告入狱,险些削官革职,她心急如焚下跑去居仁殿找祁铮质问,却被廖中全拦在外面。她在大门外跪了四个时辰,眼看着郑贵妃抱着公主从里面出来,藐视地踩过她的裙摆,像是在嘲笑一只可怜的蝼蚁。最后直到她昏过去,也没能见到祁铮一面。这事她本来已经忘了,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倒回忆起了几分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