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夜空上，她心灵中留下的念想和记忆。泡影点点，一瞬消散。
他抬着头，凝望着她消失的那片夜空，沉静的脸庞上，滑下两道泪痕。
泪眼朦胧，模糊了脚下赤色的火焰中，仿佛从中看到了那夜红衣留誓的画面。
幕幕重演。
你嫁我，无人朝贺，无人观礼，自此之后，或许苦难不止，你可要反悔？
那我们就不以云衣，像凡间夫妻那样，我以红衣嫁，你以红衣娶，从此以后，是福是祸，我与你永共。
我落琉书，今日娶云白锦为妻，生生世世只此一人，永不弃。
我云白锦，今日嫁落琉书为妻，永生永世只此一夫，永不悔。
我可是个丑八怪，又胖又丑，满脸麻子，等哪一日你看见了，可不要后悔，后悔也晚了。
我也不会怜香惜玉，对我来说，你和月一没什么区别，你也别后悔。
什么？你和月一睡一张榻上吗？哼！我还告诉你，我这人虐夫成瘾，有你苦头吃。
巧了，我也虐妻成痴，不信，走着瞧。
“哼！”
他苦苦一笑，终是把她弃了！
仙人散了，都走了，白石山火光满地，云端上徒留云仙三子和琉书、月一还有云星。
无一人言语。
月一沉重几步，走到他跟前，沉声道:“对不起殿下，我没有告诉你实情，我答应了舅父，永不在你面前提及，殿下一直以来命运多劫，眼睛初好，月一实在不想殿下又……”
月一没再说下去，琉书低声道:“不怪你。”
月一微微垂首，接着道:“那日她伤痕累累的回来，我才知道，她去羽山挖了灵鹤的眼瞳还有恒光，把它交给了舅父，事有紧急，不然，依舅父的性子，应该也不会让她留在方丈洲，起初我也以为她就是云白锦，后来发现，小不点不靠近她，才起了疑心，屡次言语试探，我早已知道了，身在方丈洲的人并不是云白锦。”
“羽山灵鹤？恒光？”琉书低声喃喃。
如梦初醒。
“殿下是不是也该回去了？”白倾走过来，冷漠的道。
这时，夜空中下起了雪，一片片落到红光灼烧的地面，琉书抬眼望天，沉声道:“会走的，但不是现在。”
白古兄弟三人和云星相继入了殿内，不再理会他，去为死去的父亲母亲还有小锦设灵坛。
渐渐的，雪大了，红光逐渐熄灭。
恍惚转眼，整座白石山已铺上一层银装。
他蹲下身，把雪中所有带血点的雪花，都小心捧起来，堆在一起，有时候捧起一小堆，就在那望着发呆，一呆就是许久。
天渐渐亮了，雪中人，一夜银发，满头白丝。
他没有离开，遥望白石山，银雪皑皑，丝毫分不清他在雪中何方？
守着一堆雪，就这么一个人坐在雪中。
用指尖在身前写下:“永倾”，可没多久，被雪掩盖，他便再次写下，如此反复，“永倾”二字一直在他身前，雪始终没能将它掩埋。
雪就是她。
她就是雪。
那些红衣下的誓言许是实现了，可是她不知，他，也不知。
以念为笔，把情留书。
让人悔恨终身的，终究不是过错，而是——错过。
雪中，白古轻轻走来，身后殿前，站着貌美冰霜的妻子——惜翎。
他走到琉书旁边，同样盘膝坐在雪中，轻轻一叹。
“你怨我吗？”琉书望着满山大雪低声问。
白古看向他，沉思片刻，道:“如果小妹知道实情，定不会怨你的。”
是啊，眼睛是她给的，可看到之后，眼中的人并非是她。
将一个为你倾尽全力的人，冷漠抛弃。
如此，倒不如自废双眼，留着有何用？
可又想来，再废了，她的付出岂不是白白践踏，已辜负了她，就让它留着吧！
或许有一日，她投胎转世，还能遇见。
假如再次盲目，又会是一场错过。
不怕重新再来，唯独怕再次看不到她。
“谢谢你的原谅。”
白古:“雅德堂毁了，我们兄弟三人把它变成了灵殿，安放了父亲和母亲，还有小锦的灵坛，随我去吧。”
雪中，琉书微一点头。
“这里，原本是我们兄妹学课的地方，小妹不爱学，在这个地方，没少受了松仙人的罚，旁边的‘戒律阁’她也没少跪，下方的‘昙花苑’是小妹居住的地方，一会，你可以去坐坐，想坐多久就坐多久，也可以随时来。”
白古燃了香，同琉书叩拜了灵位。
含泪转身，三步一回头。
一个人坐在‘昙花苑’里，静静地坐了许久。
殿内无声，可仿佛有着她的幻影，在做着各种事情。
小锦，可是你的魂魄？
白石山的大雪，整整下了半月有余……
从那以后，一直守着方丈洲的琉书便不再似从前。
他每日每夜游历人间，不放过任何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走去过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仙地，细细寻找着可有昙花临现？
要不，就是回方丈洲种花，昙花。
可是，一朵也种不出来。
再者，就是养着后山的一只鸡，一只鸭，一只鹅，一整日坐在那里，怀里还抱着小不点。
并且，还去过凡间一处青楼，杀了三个人。
有一日，月一忍不住道:“殿下，我们别在找了，她不是说过……”
“不会的，她那么贪玩，怎么可能不留恋这尘世？”
……
第82章 入世
取之一瓣，赠君可愿。
有的人的魂魄，会跟随黑白无常进入地府轮回，有的若留恋一些人或者一些事，则会孤魂游荡，有的，则会化为某一颗树或者某一颗星……
更有的，则碎的稀巴烂，哪怕用女娲的泥巴也糊不起来。
散落四方。
有那么一块碎片，被“诛仙阵”强大的阵灵，震到了九天云外，不知处。
说来也奇怪，魂魄既然碎了，那自然也是再也不可能复生，可那块碎片，仿佛聚集了一个人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求生感，即便被撕裂的满是裂痕，如同织网，仍旧没有裂开。
就这么，落进了一片养着千年灵龟的龟池里，池中仙莲朵朵。
周围山峰光滑如骨，池边百花簇簇，不远处，有一巨石山洞入口，只是不知，是何方仙者居在这里？
实数仙云朦胧的一片世外仙境。
那块碎魂魄就这么在池中留着，每日，灵龟缓慢的从她身上游过，可她都没有知觉，她只是一块碎碎的魂魄呀！
经过了两千年。
这块魂魄才逐渐被养的完整，有一天，她忽然在水中变成了一个人的样子。
是个灵气十足的女儿身，只见，水中的她完全成了人的身形之后，忽然旋身跃出水面，带着身上点点水迹，娇好的立在了池外。
一袭桃花取色染衣裙，千千发丝披落身后，简单素雅，嫣然一笑。
她眨着眼睛，朝周围看了看，除了池子里的绿乌龟，半个人影都没有。
咦？那有处山洞！撒腿就跑。
跑进洞里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这也摸，那儿也摸，总之，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好奇的。
这也难怪，池子里泡了两千年，从一颗小小的幼芽开始修养，每日吸收着仙地灵气，虽修成了人，但也是新生啊。
她哪知道，自己还有个惊天动地的前世。
褐木桌上放着一盘桃子，皮无瑕疵，她惊讶的大步走过去，拿起一个，琢磨着。
这是什么？是什么东西？
又凑近了闻闻，心道:“好香啊！”
可这圆滚滚的，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莫非是……
“咚”把手中桃子好奇地扔到石壁上，见桃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打了好几个滚，才在地上撅着屁股不动，她高兴的手舞足蹈。
紧接着，盘里的桃子一个接一个，全都被她扔了，滚的地上到处都是。
“哈哈哈哈，真好玩。”
她高兴的又蹦又跳，还一个劲鼓掌，笑着笑着，笑容僵止了，又好奇的望向门口。
石洞门口，多了一道长长的身影，顺着像鬼似的黑影子往上看，一个身着白袍，白须银发，仙风道骨的老者捊着白须，皱眉站在那里。
“你是谁？”她跑上去高兴的问。
老者眉宇更是一紧，看着这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丫头，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