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勉强笑了笑，道:“初次见面，咱们不要说这么决绝的话，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有什么异动，只要你不动我们，呵呵，不过有一句话我得说，咱俩真打的话，我不一定会输给你，嘿嘿。”
“我问你，这世道上的妖魔，必须得死吗？”她望着对面沉沉道。
白锦想了想，回道:“妖魔只要不作乱，不害人性命，便会无忧，如这世间一样，凡人之中，有好人也有坏人，妖也有好妖，魔也是同样，仙道之中，有好仙也有品行无德之仙。”
子兰君立在白锦身后，仔细琢磨了会她这番话，顿觉没错，的确如此。
“好，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嗯。”
“无辜之人该不该死？”
闻声，白锦一怔，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可能问出这么简单又肤浅的问题，她的话中，定有深意，可是究竟该如何回答？
思索了片刻，白锦只好试着回道:“无辜之人既然无辜，何来该死？”
红衣女子沉默了，半晌，她未再言语，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不知处，怔怔出神。
白锦的心底，不知为何，渐渐涌起一阵忐忑与彷徨。
“哎。”子兰君用手肘碰了一下白锦，小声道:“她很奇怪！”
白锦何尝不知她的举动很奇怪，甚至令人诧异，她也曾迟疑着，要不要冲上去将之擒获，但是又觉得，她似乎隐藏了一些事情，总觉得，她有很多话想说。
比如那句“无辜之人该不该死？”
这时，那红衣女子忽然口吐鲜血！
顺着她的下颚，缓缓流下，一滴一滴滴在她鲜艳的红衣上，与之交融。
仿佛溪回大海，入海归根。
“跟我来。”她坐了片刻，抬手擦掉唇上的血，起身沉声道。
子兰君立即拉住正要迈步的白锦，朝她摇摇头。
白锦回头，低声道了句:“放心。”
说罢，不顾子兰君的阻拦，跟随她而去，子兰君只好在身后紧紧跟随。
可到了方才她坐的那张石桌前时，不经意地一眼，白锦浑身一颤！
那是她方才一直凝望的地方，一面红镜，镜子里却是三殿下——琉书的身影！
白锦慌了神，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为何是他？
为何是他？？
是幻觉？
“你怎么了？”子兰君见她神色不对，问道。
白锦没有回应，又试着朝前迈了两步，目光再次怯怯望向那面红镜……
还是他！！
不对，它只是一面镜子，莫非……三殿下与她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肯定是，不然他的身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子兰君你看！”白锦把他拉过来，让他面对红镜，可子兰君一过来，红镜里的人成了他自己！
白锦更加疑惑了。
子兰君更是觉得无趣，一面镜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忽觉身后有些声响，白锦连忙回头，见红衣女子正站在那看着她和子兰君，便拉了拉子兰君朝她走去。
洞内弯弯绕绕，石山矗立，女子走了一段路之后，突然又一口鲜血吐在地上，身子已是不稳，她扶着凹凸不平地石壁，继续朝前走着。
白锦跟在她身后，隐约，仿佛听到了她无声压制的抽泣。
过了石山，眼前是一处平台，平台上放着一副棺椁，她摇摇欲坠地走上去，两手扒在棺椁的边缘上，望着棺椁内，哭了！
泪连连。
白锦和子兰君对视一眼，轻轻走近棺椁，见那里面躺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小女三岁，托付给你们好吗？”
白锦和子兰君相继一惊！且不说答不答应，那棺椁里的小女孩眉色发青，是一小女妖！他们怎能带她？又能带她去哪里？一时，两人不由得看了看对方，都无法回应。
那红衣女子忽然转身，面朝白锦跪了下来，泣声道:“我死有余辜，可她是无辜的，她若孤身在此，便是自生自灭了。”
她此举，白锦震惊，后退两步道:“可你杀的那些女子也是无辜的。”
说完，白锦猛然想起她方才所问的那些话……
她含泪抬头，凝视白锦，道:“那我呢？我何尝又不是无辜，十几年前，我夫婿寒窗苦读屡屡挫败，他不甘心，去找监考大人，只因为我夫婿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谁知那监考大人竟大发雷霆把我夫婿关进牢房，那时，我已身怀有孕，我多次去府门望大人开恩放了我夫婿，他们把我赶走把身怀有孕的我扔到大街上，我走投无路当街拦轿，拦的是尚书家的小姐，我对她说了事情一一经过，望她能救夫婿一命，她竟然答应了，起初，我也以为是她看不惯草菅人命才帮我，后来才知道，她是看上了我夫婿的正直无私。”
第三十七章小妖女
不知是时日已到还是过往太过愤恨，血染满口，可如此，她仍然没有停止，跪地讨问。
“我夫婿为了保命为了荣华，一纸休书扔给我，我独自生下了女儿，他夫人听闻此事之后，唯恐日后生事端，索性派人杀了我们母女，我死也就罢了，那时，她才几个月，当那一把匕首插入她的身体时，当她停止了哭闹时，知道我有多恨吗？”
“我死不瞑目，残留着一丝气息，被山中一只黑鹰救了，也是从那开始，我彻底成了一个妖，这些年我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救活我的女儿，人血，人心我无一不用过，我坚信我能活她也能活！苍天有眼，用了整整十年我和黑鹰才救活她。”
“只是三年了，她都不曾开口唤我一声“娘”，一直睡着，我无能为力，变得更恨！我杀了他夫人杀了他！杀了一切与她相似的女子！我都不让她们活！我每日用人血喂她，希望她能醒来，可是始终没有。”
“这个世道，无辜是什么？本就没有无辜二字！”
当子兰君伏在她耳畔，告诉她此女曾是凡胎时，白锦很是震惊，自古以来，人就是人，妖就是妖，有的人可以得到成仙，但却不能轻易成妖！
若成妖，只有一个途径，便是“死”。
白锦垂首，望着她紧紧皱眉。
把她所经历的一切在脑海中重新活了一回，她不过就是想要她的女儿活，一个母亲守护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她有错吗？
若她杀人有错？那她的死呢？孩子尚在襁褓惨遭毒手，到底谁错谁非？
或许，她杀了那些人是他们应得的苦果。
而折风杀了她，是她应得的苦果吧！
回头想想，苍天没有饶过任何一个该死的人。
她忽然用力抓住白锦的衣角，悲伏在地，“我求求你……不要杀她性命，她已经活过来了，她是无辜的，若你们执意取她性命，我无能为力了，只当我再一次看错了人，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白锦额眉紧锁，踌躇片刻，开口道:“我答应你，不伤她性命。”
红衣女子口含鲜血，缓缓抬头，布满红丝的眼眶似乎在诉说着她历过的沧桑。
“真的？”她低声问，眼中的热泪流淌而下落到唇角，与欣慰相融。
白锦重重地点点头。
“雪月蝶！”子兰君忽然惊声道。
白锦和红衣女子同时转首，果然，折风的“雪月蝶”进来了，她和子兰君忽然消失，他肯定已料到二人就在洞穴内，特用“雪月蝶”来寻人。
她松开了白锦衣角，支撑着已经不行的身子站起身，看了眼棺椁中的孩子，许久许久，看尽最后一眼，满面泪痕，才回过头来走向“雪月蝶”。
白锦几步走上前，挡在红衣女子前面，面朝“雪月蝶”说道:“折风，能听到我说话吗？”
片刻，传来折风的声音，“可以，两位仙君可否无恙？”
白锦:“我们没事，她已经不行了，在外稍等我们片刻，我们即刻出去。”
折风:“好。”
“雪月蝶”立即回头飞走了。
白锦转回身，看着她说道:“这下相信我了吧！”
女子含泪一笑，道一声“谢谢。”
紧接着，缓缓闭上了眼睛，整个身子朝后倒去，子兰君及时扶住了她，让她以安稳的姿态，“沉睡”在了棺椁旁。
“她死了。”子兰君看了女子一眼，抬头望向白锦。
白锦的目光如他一样，也在女子身上，只不过随后，白锦望向了棺椁，“如果她没有遇到我们，或许还可以活到她的孩子醒来，可那样的话，就要多死许多无辜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