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因写了欠条给他,大概还十年能还完。

后来我毕业了就来北京工作,她的事我没再留意,反正依旧是个穷鬼。

听人说翟阿姨的裁缝店也倒了,她抱着个缝纫机在家里干活,每天给杨素把屎把尿也方便,应该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张婕连续抽了太多烟还说了许多话,嗓子不舒服地咳了咳。

王昱童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排喉糖,她最近上火喉咙有些干,储晶帮她准备的。

“给你。”

张婕看着喉糖,直接把整排都拿了过来,丢一片到嘴里,其它的塞到自己口袋中:“谢了啊。”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王昱童,其实一开始张婕就发现王昱童化了妆,黑色长发没烫没染,很精神地扎在脑后,眼前斜斜的刘海是今年最流行的造型。

“据说你考了重点大学,学英语是吗?现在实习了?”“嗯。”

听张婕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王昱童有点心不在焉,“后来你没再联系过祁因吗?你来北京有几年了?”

“两年多。

有什么好联系,你觉得她被她那个妈拖着日子能有什么改变?不用打听我都知道她还在破房子里待着伺候杨素。

我是不会再跟她联系了,我家也穷,再跟她耗下去也得被这吸血鬼吸死。

借她的钱我不打算向她要了,算我倒霉吧。”

“她喜欢你,是真喜欢。”

张婕一边吃喉糖一边抽烟,“不然当初怎么着也要把你扣下啊。

就算不能拖着你留在日光城和她一起照顾杨素,起码也要和你保持甜言蜜语之类的,让你从你爸妈那边弄点钱给她寄回去,她日子能好过多了。

据说你爸妈到北京两年就买房了对吗?很厉害嘛。

不知道她想死的时候有没有后悔放你走,不过她也算做了件好事,起码没拖你下泥潭。

杨素这病是一辈子的,大家都明白只要她还活着,只要祁因对她还有一丝感情或者说还有一点做人的道德,都无法抛下她。

她拖住祁因,祁因拖住你,你也会跟着她一块儿陷进去,直到被医药费这个无底洞掏空一切。

可惜啊我还挺想看到这一幕的,没能实现。

所以我说她是真喜欢你,宁愿让你一直恨着她都不愿将你拉下来。”

王昱童握着面前的栏杆,骨节都握白了,她努力在张婕面前控制着情绪。

“她其实有联系过我,她有加过我Q。”

“喔,她居然会用电脑,真没想到。

不过你拒绝了是吗?”

“……”“猜也是,要是有人那样对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管她,爱谁谁。

我听同学说这些年有蛮多人追你的,男女都有,但你都没答应,现在还是单身?你是不是还在惦记着祁因?就算当年被她伤了却无法把她真正忘记?“储晶和马悠然已经站在她们身后很久了,但她们俩谁也没发现。

储晶从没见过王昱童把心痛和难过如此明白地写在脸上,而她所认识的小童一向有自己的分寸,不是个喜欢将个人情感外露的人。

“是。”

但她很直白地回答了那个陌生人的问题,“我没法忘记她。

她还在日光城对吗?“”她离不开日光城,甚至离不开那栋卫生所,干嘛。”

张婕斜眼看她,“难道你要回去找她?”王昱童拿出手机查了一下,这个点钟已经没飞机也没车了。

“搞笑。”

张婕问她,“你真要回去?你能干嘛?养着她吗?”王昱童再查明天的航班,北京飞日光城隔天才有一趟,最快的方案就是坐Z59。

“你真要养着她?如果是现在的你,说不定她能很大方地脱下清高的外衣,马上投入你的怀抱。

不过我都已经不喜欢她了,你想想看她现在得是什么样的?跟你那几个光鲜亮丽又有钱的朋友完全不同。”

王昱童心烦意乱地摇头,向她道谢之后回头一看就看见了马悠然和储晶。

……她们打车回家去,本来今晚她们的计划就是全部住在马悠然那边,好聊天聊通宵。

结果回去之后酒精发作全都扛不住睡觉了,只有王昱童一个人清醒地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上时不时透进来的车灯。

她根本没法入睡,张婕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播放着。

那个她未曾踏足的空间中所发生的一切她本该毫不知情,而此时却通过她的大脑形成一幕幕逼近现实的电影。

多年之前她也经历过相同的夜晚,难过到难以入睡,浑身发痛,似乎有人在暗地里不断对她拳打脚踢。

不同的是多年之前她不过是个高中生,15、6岁的年纪被伤害之后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痛哭。

而现在她怀着内疚和剖开真相后的满胸腔难纾解的情绪,已经在思考即将展开的行动会遇上的问题以及相应的解决方案。

她很庆幸自己终究是长大了,她能决定自己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

快要天亮的时候她意识模糊了一段时间,在浅浅的睡眠中祁因出现在她梦里,依旧是瘦弱少女的模样。

她穿着白色的校服和黑色的百褶裙站在丧礼混乱的人群中,目光发沉。

王昱童跑向她,呼唤她的名字,她却始终无动于衷。

“小童?”王昱童醒来时看见储晶担忧的脸,刚才的喊声还停留在她的耳朵里。

“你做噩梦了?”王昱童口舌发苦,坐起来时梦里的难过和慌张还闷着她的心口。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清晰地梦见了祁因,连她脸庞上最细微的细节都梦得一清二楚,她明白她的心一直留在了原地,留在了祁因身边。

她知道不能再等待。

她必须将所有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带回来,将属于祁因的东西送回去。

拥挤的火车站,王昱童又出现在这里,和多年前一样,满怀心事地等待着Z59。

就要进站时忽然身后一声大喊:“王昱童!”她回头,是一脸还没从宿醉中清醒的马悠然,以及一言不发的储晶。

“你他妈的去哪!明天还要上班不知道吗!”马悠然的喊声将四周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王昱童看向储晶,说:“我请了三天假。”

“这时候你请假,还想不想要工作了!”储晶没说话,马悠然跑过来撑在进站的栏杆上像只马上要出闸的斗牛,“你想干嘛去!你能做什么?你这一去别说三天了,三个月都未必能回来!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屁孩吗!做任何事都不必负责吗!”王昱童一边看着马悠然一边往后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悠然气得跳脚,对着她的背影大骂:“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王昱童背影消失在进站口处,马悠然用力捶了储晶一拳:“你怎么不说话!傻了吗!你知道她要回去干嘛吗!”储晶说:“我知道。”

“那你就这样放她走了!?”储晶有些沮丧:“都怪我,本该更早一点将她圈在这儿。”

第54章

秋季的日光城一场秋雨一场凉,从医院拎着药出来时祁因被风吹了个正着,呼地一声狂风掠过,差点将她单手拿着的伞刮飞了。

薄薄的连帽衫的帽子被吹起来扣在她脑袋上,手里满当当的药又得腾出手去抓雨伞,长发被糊在脸上不时拍打她的脸颊。

祁因有点狼狈,快速穿过风口,站到医院外面的蛋糕店门口,风立即小了。

蛋糕店明亮的玻璃窗上倒映着乱糟糟的头发,她无奈地梳理回去,有点想把麻烦的头发剪短。

今天刚穿上的衣服和裤子马上就被淋湿,裤管沾了些泥点,祁因看到了,没办法只能回去再洗。

这天气洗一趟实在有点难干,帮妈妈换下来的被单还成堆积在那儿……算了,今晚一起洗了吧。

她站在漏雨的车站等公交,用一只手把伞和药都拿着,另一只手从帽衫口袋里找出一张宣传单,上面写着“函授课程”。

她借着路灯仔仔细细地看着,尽管现在还没闲钱再去学习,但她发现除了去学校之外社会上还有很多种方式获得文凭,可能文凭的含金量不太高,但总比初中毕业这样的身份要好得多。

只不过上学需要钱和时间。

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而钱……

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赚到一分钱了,但是妈妈的药不能停,钱只出不进的状态其实让她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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