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杨素床边闻到一股熟悉的臭味。

祁因平心静气地先喂她吃饭,有了油渣杨素也不绝食了,吃得很积极。

吃完后祁因将她左翻一次再右翻,把床单抽了出来,丢到水池里。

翟阿姨曾经建议她买点尿不湿回来,总不能杨素拉一次她就洗一次吧,那还不得累死。

祁因去超市看了一下价格,还是算了,洗就洗吧。

最近杨素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有时候拉了一床她都没发现。

祁因每天按照三餐洗都有点洗不过来,而杨素的陈年旧疮也一直不好,其他并发症也一直没断。

祁因几乎将所有收入都投到杨素的医药费中,她的病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无论往下投多少钱多少精力和希望都消失不见,没有半点回响。

杨素是95年瘫痪的,到今年也8年了,祁因和她发过无数的脾气,到最后她发现就只是自己在演独角戏。

她知道杨素是故意的,故意不开口。

只要杨素闭上嘴就是具尸体,逃避来自这个世界的一切。

一旦开口就是讨债,不知在讨谁的债。

祁因洗漱完关灯躺到了床上,依旧没能睡着。

她睁着眼看着房间内熟悉的一切,耳边没有任何声音。

这些年来她每天的生活没半点波澜,做饭买菜上班下班。

她走着相同的路看着相同的人,这间房间中任何一个细节都未曾改变。

她忘记了今年是哪一年,忘记了自己几岁。

生活静止了,世界静止了,就连小小窗口外泄进来的月光都无比单调而腻味。

翟阿姨很快将店关了,一周后给了祁因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六百块。

祁因本来想用这笔钱去买一台新的缝纫机,就在家开个小店继续给人做衣服也挺好。

当天杨素又被卡了痰差点窒息,她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吸完痰之后留院观察。

幸好杨素还有医保,否则六百块都不够塞牙缝。

杨素住到医院祁因反而轻松了一些,走回家的路上感觉有些热,她才发现已经是2004年的5月份了。

马上就要高考了。

“你拿到准考证了么?”“拿了。”

“你报了什么专业。”

祁因路过公交车站的时候听到两个女高中生在说高考的事,她停下来站在她们身后假装等车,听她们说话。

“我妈说国际贸易挺好的,我也不知道,就瞎报。”

“我爸说女孩子学历史不错,然后我小姨又说历史以后不好找工作不能报,一家人争了半天没答案,我才懒得理他们,我自己报了计算机。”

“计算机?以后毕业出来修电脑?”“你才修电脑!有没有文化!以后是信息时代,学计算机准没错。

不过我觉得我分上厦大有点难,上回没考好,有点后悔第一志愿报厦大了,应该报福大保险点。”

两个女生说了半天,车来了。

祁因很想再听她们说说,正好又是一路,就跟着一起上车回家。

5月份日光城已经进入到30度以上高温天气,祁因想要买新的缝纫机一时拿不出钱,就找厂里的朱师傅帮忙到她家修。

这个朱师傅修了半辈子的车,对修什么都有点天赋,到她家折腾了大半天还真给折腾好了。

祁因特别感谢他想留他吃饭,朱师傅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男人怎么好在小姑娘家吃饭,说别客气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尽管说,然后拎着破包走了。

缝纫机修好,祁因终于能去找顾客,赚点生活费回来了。

忙碌中6月不知不觉地来临,翟阿姨帮她拉线接了个大单,帮一家小学做校服。

本来这种事肯定要找工厂做的,翟阿姨和学校采购的人是老熟人,跟她说了祁因家里的情况,人家也特别愿意帮忙,就把活给祁因了。

时间很紧,她要在9月之前手工做出六百套衣服,从现在开始就要日夜忙碌起来。

但她很兴奋,这笔钱少说能赚三千块,她长这么大还真没一次性赚这么多钱。

烈日炎炎,祁因从布料店里抱出一大摞的布,几乎将自己的视野也挡住了。

她步履艰难地往外走,站在公交车站等车。

一辆黑色尼桑停下来等红灯,车窗半开着,王昱童坐在车里副驾上盘着腿吃雀巢花心筒,不知听到了什么,哈哈大笑。

祁因的目光几乎在第一时间锁定在她身上,瞬间就认出了她。

王昱童和驾驶位上的人打闹:“再哔哔我丢了你的绿舌头!”喊了一句后车开走了。

祁因站在原地,6月的天艳阳当头,晒得她浑身发冷。

第44章

车开走了很久祁因还站在原地,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似乎还残留着属于王昱童的气流,硬生生地穿过祁因的心,来来回回。

回家的一路上恍惚着,到家后她坐在椅子上发呆,似乎想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等她回过神时甚至忘记那一大摞的布放在了哪里。

小童好像长大了一些,五官有些不一样了。

小时候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收起了稚气,变得更标致美丽,套着一件淡黄色的外套,像个成熟的大人。

她是回来高考的吧……也对,她今年该上大学了。

杨素剧烈的咳嗽声之后伴随着一阵阵窒息的低喘,将祁因的心思拉了回来。

祁因上前将她扶起来弯腰,用力帮她拍背,好不容易将喉咙里的痰咳了出来。

浓痰喷在地上祁因看也没看,把杨素放平后鬼使神差地走到落满灰的箱子前,打开,拿出初中时的课本和笔记,一页页地翻开看。

单词已经不太认识了,有些数学题根本不知道当年是如何解开的。

英语书扉页有王昱童画的漫画,画的是她们俩大头像,挨在一起亲密无间。

将箱子合上,回想起王昱童那句兴奋又略带北京口音的话,祁因是庆幸的。

她很庆幸。

马悠然开着车让王昱童带她吃遍日光城的土菜和小吃,一圈吃喝玩乐下来时间不早也该回去了,马悠然把她送到家门口,问她要不要陪她进去。

“你妈要是知道在高考前你还出去疯肯定得念叨,有我在她还能碍着面子温和点。”

“得了吧。”

王昱童将她香槟色长风衣拢了拢,也不顾天气热,“你以为你在她就不啰嗦了?是我硬拉你陪我放松放松的,没事儿,她也怕我学傻了,之前还说过让我有时间出去走走别就知道读书,不过就是怕我见到……”王昱童突然想起什么,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怕你见到谁?”马悠然就八卦的时候脑子转得快,“怕你见到你初恋么?敢情这事儿阿姨也知道?”

“不,她不知道……哎呀,别烦了,回头再跟你说。”

王昱童挥了挥手,“你回酒店去吧,再等我几天,很快考完了。”

因为户籍的问题王昱童无法在北京高考,需要回原籍报考。

本来她们家计划要让她提前一年回来适应适应再考试比较保险,谁知日光城一中这几年一批批地出清华北大高材生,名声鹊起,周边乡镇望子成龙的父母都在托关系把孩子往一中塞,高三一个班原本70个人已经不少,现在挤到了92名,上课都得去阶梯教室,老师拿喇叭喊。

这是王建国和仇秀珍完全没想到的,很后悔为什么没早张罗,眼看高三已经开课自家女儿还没着落,他们到处找人四处托关系,一直到高考前俩月还没能落实,急得仇秀珍班也没心思上,直接飞回了日光城,提着她弟满城跑着找人,花了好几万总算把王昱童弄进去了。

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时王昱童回来,时间特别紧迫,她没功夫耽误,起早贪黑地学。

仇秀珍为了陪她考试连工作都辞了,回来陪考。

王建国太忙没法回来,王昱童宽慰他说别担心:“你就在家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吧。”

母女俩住到王昱童小舅家,小舅为了不影响“一辈子最重要的考试”,把他四岁大的儿子交给媳妇带到老丈人家去,外婆也屏声说话悬空踏步,一屋子的人见个面都打哑语。

王昱童知道家人辛苦,她也争气,回来的第一次月考考了年级第十,稳稳上一本线。

仇秀珍开心但不能表现出来怕女儿骄傲。

她每天接送孩子上学放学做营养三餐,这场高考不仅对王昱童很重要,仿佛也是仇秀珍人生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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